嘴上說著甚好,至於心裡怎麼想……便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陸歸舟不在,他自然不會與沈木兮抬槓,她說什麼,那便是什麼吧!
薄雲崇說了,女人得順著,得慣著!哪日慣得無法無天,再也無人受得了她,她就跑不了了……
想想,甚是在理。
沈木兮的話到了唇邊,終是生生嚥下,罷了罷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般模樣倒是讓她不好下手,乾脆抬步往外走。
“王爺?”黍離行禮,“陸公子回去了。”
薄雲岫如釋重負的鬆口氣,“本王只想著陸歸舟可能同長生門有關係,早該想到,早該想到。他也姓陸!陸如鏡的兒子!”
“王爺是說,當年護族的族長,韓天命的義兄陸如鏡?”黍離皺眉,“卑職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陸如鏡的兒子,如此說來,十殿閻羅之內,多數為護族餘孽!”
這也是陸歸舟之前猶豫的原因!
護族啊!
護族為薄氏皇族所滅,內裡的仇恨可想而知,陸歸舟若不是真的對沈木兮上心,是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陸如鏡也不會允許,所以……
“盯緊陸府,陸如鏡很快就會出現。”薄雲岫眯了眯眸子,“他不會放任自己的兒子,跟朝廷合作!十殿閻羅的門人,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除非,有極為特殊的理由,而這理由當得起所有人為之拼命!”
黍離頷首,“卑職明白!”
“韓天命!”薄雲岫冷著臉,“少主?”
“王爺?您去哪?”待黍離回過神來,薄雲岫已經大闊步離開。
沈木兮正在底下整理此前的藥方,驟見薄雲岫疾步離去的背影,心下微微仲怔,他這麼著急,可是發現了什麼?又或者懷疑了什麼?
薄雲岫走得飛快,黍離詫異,王爺多年不來關雎宮,今兒怎麼想起來了?
關雎宮,乃是南貴妃生前的居所,一直到先帝去世,此處仍保持著最初的模樣。每每南貴妃生辰或者死忌,先帝總會把自己關在這裡一天一夜,年年如此,從未斷絕。
宮裡人都知道,先帝昔年最愛的便是南貴妃,可惜南貴妃走得太早,否則……什麼皇后什麼關貴妃,哪有她們什麼事。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薄雲岫深吸一口氣,宮門還是先帝所賜,可惜物是人非。
關雎宮不似外人眼中的奢華,相反的,此處最多算得上雅緻,比起各位娘娘的寢宮,著實遜色不少。可他母妃就喜歡這樣的清靜,沒有金碧輝煌,未見樓閣精緻。
有的,是滿目的竹翠,如同問夏閣裡的竹,那樣的鬱鬱蔥蔥。
風過竹林梢,讓人瞧著很是心安。
穿過竹林,推開母妃的寢殿,薄雲岫靜靜的站在原地,母妃走的時候,他還不懂事,只在後來魂夢中經常夢到有個女子彎下腰,輕輕撫過他的小腦袋。
可他看不清楚她的臉,若不是寢殿裡掛著的這幅畫,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母妃生得什麼模樣。
這幅畫是父皇親筆所畫,統共兩幅,一幅掛在御書房,另一幅就掛在此處。
畫卷上,女子眉眼如畫,所有人都說他的容貌傳承於母親,都說他的母親何等天姿國色。在母妃過世之後,父皇每每看到他,總要傷心難過。
父皇一傷心,便是可勁兒的待他好。
他當時年紀小,不明白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為什麼能這樣思念,為另一個人肝腸寸斷,傷心不已?直到遇見夏問曦,他才知道,有些人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但卻能刻進你的骨子裡,若要除去,必如千刀萬剮。
“母妃!”薄雲岫一聲嘆,瞧著掛在牆壁上的畫卷,指尖輕輕撫過,還未懂事就失去了母親,沒來得及傷痛便已經長大,這種缺憾大概是誰都無法瞭解的。
越漸長大,越發覺得自己和其他的皇子不太一樣,他自卑、也自負。
他有父皇的寵愛,卻不能像其他的皇子那樣,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享受片刻的天倫。朝廷上對他議論紛紛,他無枝可依;後宮對他陽奉陰違,他孤身一人未敢辯駁。
很多時候,他都是安安靜靜的待著,跟誰都不說話。
後來不慎掉進水裡,說是不慎……其實是被人推了一把,至於是誰並不重要,因為後宮裡有太多的替死鬼。父皇為此殺了一批他身邊的奴才,以至於他在後宮更加被人孤立,尤其是先太子薄雲列。
好在四皇子薄雲鬱救了他,至此,他便進了長福宮。
許是父皇怕極了,怕他被人暗害,著意交給關貴妃照顧,在後宮裡唯一能與皇后抗衡的,只有關氏。關氏如今得了薄雲岫,更是如虎添翼,皇帝動不動就去長福宮,以至於冷落了皇后也冷落了後宮諸嬪妃。
試想一下,後宮統共就五個皇子,長子和四子都是關氏所出,二子為皇帝最寵愛的皇子,一出生就封為離王,蘊意永不相離。
皇后只有嫡子薄雲列,五皇子薄雲風,其母出身卑賤,不過是個歌舞姬,所以不足為慮。
關氏一下子有了三位皇子,單憑這一點,勝算就在皇后之上。再加上皇帝鍾愛二子薄雲岫,所以皇后鬱鬱寡歡,薄雲列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的太子之位終將拱手讓人。 然而從始至終,薄雲岫都沒想過要當皇帝。
這話,父皇問過,問他想不想要?
當時他毫不猶豫的說,他不喜歡這個位置,一點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