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回了宮,薄雲崇叉腰站在宮道上,大雨嘩嘩的下著,溼了褲管,也溼了鞋襪。
更寒的,當屬人心!
往前走是去長福宮,往邊上走是回自己的寢殿,到底往哪兒走呢?
“太后還沒睡吧?”薄雲崇問。
從善行禮,“方才侍衛來報,太后未眠。”
“去長福宮!”薄雲崇甩著袖子。
“皇上,此事是離王殿下執意為之,您現在去長福宮,不正好去找罵嗎?”丁全為難,腳步匆匆的跟著皇帝,眼睛也不敢閒著,時不時瞄一眼手中的傘,儘量將傘往薄雲崇頂上傾斜,“太后娘娘定是盛怒難耐,可不敢勸呢!”
薄雲崇一聲嘆,“朕何嘗不知太后與離王不對付,可朕若是真的不管,萬一真的鬧出亂子,朕上哪找這麼個兄弟?”
丁全輕嘆,誰說他們家皇帝素喜胡鬧?皇上的心裡,最是拎得清輕重。風月不假,情分也是真! 長福宮。
太后因為著急上火,頭風都犯了,這會太醫正在春禧殿內為太后診治。
“太后好好休息,臣去開藥!”太醫取下銀針,收入針包,繼而躬身行禮。
太后擺擺手,扶額靠在床柱處,眉眼微闔,面色蒼白得厲害。
殿內燭火躍動,墨玉在旁伺候,幽然輕嘆,“太后娘娘這是何苦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的身子原就不好,這會又著急上火,出了什麼事,您說算誰的?”
“哀家只想知道仙兒和鈺兒到底如何了?”太后勉力坐起身,奈何仍是頭疼得厲害,當即露出痛苦之色。
“太后!”墨玉趕緊讓太后躺回去,“您就別折騰了,外頭有侍衛去找,您就算不吃不喝,就算是疼暈在這裡也無濟於事。東都城那麼大,您身為太后之尊,不可能親自去找,還是稍安勿躁,保全自身要緊。您若是真的出什麼事,那魏側妃和小公子,可就真的要出事了!”
太后輕嘆,“哀家也知道,只是哀家這心……”
“太后如何?”薄雲崇沉著臉,疾步進門,“太后病了,怎麼不告知朕?母后?母后你覺得如何?”
太后睜著眼,奄奄的看了薄雲崇一眼,繼而探著身子往薄雲崇的身後看,“仙兒呢?鈺兒呢?哀家聽聞你去了離王府,怎麼沒把人帶回來?難道是薄雲岫不肯?”
“母后?”薄雲崇面色凝重,“離王府的事情,還望母后不要再插手。您是太后,不是太妃!”
“混賬!”太后一聲吼,登時疼得直扶額,雙眸緊閉,面露痛苦之色,“你、你說什麼混賬話?薄鈺尊哀家一聲皇祖母,哀家難道連自己的孫子都不能護著嗎?他薄雲岫何德何能,讓仙兒委屈為妾,最後還落得如此下場?”
薄雲崇深吸一口氣,難得如此正經,“母后,薄鈺也尊朕一聲皇伯伯,朕何嘗不疼他?可是母后,薄鈺如今變成了何等模樣,你可知曉?薄鈺心懷嫉妒,不惜買兇殺人,這還是您心中的皇孫嗎?”
太后仲怔,“你、你胡說什麼?鈺兒素來溫恭謹慎,怎麼可能殺人?你莫要聽人挑唆。一個孩子罷了,能闖什麼大禍?是薄雲岫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才會讓孩子覺得內心不安,是薄雲岫……”
“母后為何不說,是魏仙兒挑唆了孩子?子不教,父母過,您也說,只是個孩子罷了!既然是孩子,在他沒有能力分辨是非之前,作為母親難道不該善加引導?”薄雲崇打斷太后的話。
許是覺得說話不便,薄雲崇冷道,“所有人都退下,朕要跟太后好好說話!”
“是!”墨玉行禮,不放心的看了太后一眼,終是領著所有人退出寢殿。
丁全和從善在外頭守著,心裡沒底。
皇上,真的能說服太后?太后可是出了名的固執! “你如何知曉仙兒沒有善加引導?單憑薄雲岫片面之詞,就認定是仙兒挑唆孩子?”太后咬著後槽牙,即便頭疼欲裂,仍不減強勢,“薄雲岫是被狐狸迷了心竅,若非沈木兮……”
“父皇也是被母后迷了心竅,才會廢后嗎?”薄雲崇冷問。
周遭忽然冷若冰窖,安靜得落針可聞。
太后呼吸急促,皇帝這番話顯然觸及了她的底線,“你說什麼?”
“母后,離王執掌朝政多年,素來秉公處置,饒是丞相和太師,亦是挑不出他的錯處。”薄雲崇拂袖落座,眸色幽冷的盯著太后,“您覺得如此潔身自持之人,會輕而易舉的,被一個陌生女子迷了心竅?若是如此,為何魏仙兒入府七年,卻始終無法靠近離王分毫?” “哀家不信,仙兒如此顏色,他會真的不為所動。皇帝,你別被他騙了!”太后滿臉不屑,可這話說得何其底氣不足。七年時間,不是說裝就能裝的。
薄雲崇點點頭,“是啊,母后滿心滿肺的勾心鬥角,腦子裡全是不擇手段的上位。世人皆是如此,吾若為君,所見皆天下。吾若為蠅,所見皆糞。”
“你!”太后憤然,“哀家是你的生身之母,你竟敢……竟敢說哀家是蠅!”
“母后可知,何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薄雲崇溫聲問,“母后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嗎?這些年,母后偏袒魏仙兒,所做樁樁件件,朕從未多說過半句。薄雲岫也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於他一直覺得愧對魏仙兒母子,有心要將離王府拱手相讓!”
太后不語,面色仍怒。
“母后自己做了賊,看誰都像賊!”薄雲崇冷笑,甚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你對老二做了什麼,朕知道,你對老四做了什麼,朕也知道。可朕沒辦法,你是朕的生母,朕必須瞞著,必須忍著。但是母后,人貴有自知之明,一旦真相被戳開,朕絕對不會站在你這邊!”
太后駭然,不敢置信的盯著皇帝,“你說什麼?什麼賊?做什麼賊?哪有人會用這等汙言穢語來諷刺自己的母親?皇帝,你是皇帝,豈可如此胡言亂語,難道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