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上。
龍虎道觀後院的一個相當樸素的小屋之中。
這小屋內說好聽一點叫做古風頗濃,說難聽點就是相當的寒酸了。
可以看得出來,這房間裡裡外外至少二三十年沒有添置新的東西了,包括床品,包括桌子上的碗筷在內,都是許久之前的物件兒。
這些物件兒你說他是古董吧,年份還不夠,做工也不夠精細,都是些最平常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個大的陶瓷茶缸,上面還印著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的口號,這東西出現在這道觀裡,著實有些好笑,當然,對於經歷過當年的歲月的人來說,或許就笑不出來,只剩下心酸了。
一張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素點素菜。沒多少油水,寡淡得沒有顏色。
不過勝在做工精緻,手法巧妙,拼湊成一桌,格外賞心悅目,這肯定是一顆心全都放在了這一桌子飯菜上,才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來。
整個桌子上都是素淡的顏色,未有在桌子正中間,擺放了一條豐腴的紅彤彤的紅燒鯉魚,格外喜人。
圍桌落座的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年少的道姑靈芝,原本應該在她脖子上圍著的‘圍脖’此時蜷在屋中的爐子旁邊,打著小鼾睡的正香。所以此時靈芝那遠比常人修長的白玉般的頸項便展露出來。
另外兩個,一個是白髮蒼蒼的老者,臉上遍佈周圍,好在一雙眼睛尚未昏花,還有些神采!
另外一個則是正處於最有風韻年華,看上去也就才三十出頭實際上已經四十多歲接近五十的婦人。
山中丹藥對與女子來說最是養顏了。
這三個人對桌而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爺爺和兩個孫女。
“爹孃,這次我一定會將退藏卷軸還有青玉仙門找回來!”
靈芝對著一桌子平日裡她最喜歡的美食,沒有半點動筷的衝動,眼中滿是怒火。偷她的東西的傢伙必死無疑,這是靈芝此時心中和臉上表露出來的資訊!
對面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是龍虎真人,他煉製還道妙丹耗費了太多的心力,枯竭了百年的壽元,就成了當前這幅模樣。
龍虎道觀數百年前風光無限,數百年後卻相當的落魄,雖然貼近十二柱石,得以保住根基,留下了這麼一個傳承的道觀,但卻因為龍虎真人不願學別的道觀去搞什麼旅遊開發,暴斂錢財,再加上煉丹逐漸被高科技的實驗室取代,雪上加霜,所以龍虎山上上下下,只能坐吃山空。
好在山上有那麼幾畝田地,每日耕種,多少能夠保住道觀上下的口糧,多餘的東西那是想都不敢想了。
小門小戶,日子不好過,但家大業大也有難處,龍虎山的日子清貧的很。
龍虎真人這房子都已經有百年曆史了,百年曆史其實是好事,但四五十年都不曾修葺的百年老宅,就不是好事了,可怕這兩個字更符合這房子。
好在龍虎真人修為高,房塌了也砸不死,要不然,真沒勇氣住在這裡。
龍虎真人舉起酒杯飲了一口後,嘆息一聲道:“若非為父變成這個模樣,這一趟應該為父前去。”
“爹,你別這樣說,東西是我弄丟的,自然應該我去找回來,我想要成為龍虎道觀的觀主,成為一位女真人,尚未登上觀主的位置,就將觀中至寶青玉天門還有藏有傳承丹書的退藏卷軸給丟了,我若不將其找回來,就再也沒有臉在道觀之中呆下去了。”
此時那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愁容滿面,看著靈芝憂慮的嘆息一聲道:“芝兒,你知道的,你小時候在孃的肚子裡面就身子弱,數次都險些夭折,誕出之後,身子更是經受不得半點風吹,從小是用靈芝給你養身子養大的,那個時候的你,三天一小病,兩天一大病,月餘之內必有一次生死考量,爹孃給你起了一個靈芝的名字,就是希望你如靈芝,靈芝也叫不死草,就是希望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死。”
“因為在爹孃眼中,你是最重要的,什麼青玉天門,什麼丹藥秘方,這些東西都及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只要你平安無恙,這些東西統統不要也罷,聽孃的,你不要去了,那些東西那個有緣,就給那個好了。”
靈芝聞言連連搖頭,咬牙切齒的道:“娘你放心,咱們道觀的寶貝,最多也就是被四五個人拿走罷了,這些人修為都不高,甚至有不少還不是修仙者,也就只有一個叫做夜鶯的不好對付,我去找他們根本沒有多少風險的!東西在我手中丟了,若不是被我親自找回來,我這後半生都過不消停!”
龍虎真人微微一笑道:“芸慧,這丫頭很有你當年的風采,你身上年輕時候的那些銳氣都在這山上折損光了,要不然,你跟丫頭走一趟?煉丹這方面,礙於觀規,你我結合之後,便不允許你再碰丹爐,所以你不如我。”
“但說到修為上,你可並不比我差,你在這山上困了二十多年了,如囚籠之鳥,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變化有多大,去走走吧。順便看顧好咱們的女兒。”
芸慧聞言不由得遲疑了一下,猶豫道:“這不好吧,按照觀規招婿之後的我就只能呆在山上,不允許下山的。”
龍虎真人聞言哈哈一笑道:“夫人啊,時代變了,外面的世界也變了,沒有必要墨守陳規,況且我的壽元也沒有多少年了,你趁著我還活著的時候下山走一走,等我死了之後,你再想下山就難了。”
芸慧聞言眼圈立時發紅起來,連連搖頭堅定的道:“不成,不成,我要重新開爐,我要給你煉一爐造化丹,奪天地造化來為你延命!”
龍虎真人笑道:“這正是我要說的,我要再開一爐,煉製造化丹,閉關三年,這三年反正我也不出關,你也見不到我,不如出去散散心,走一走,至於那青玉天門退藏卷軸之類的東西,並不是那麼重要,能夠找回來最好,找不回來的話,也就罷了!仙家之物,自然是有仙緣者得之,咱們失去了,想必是緣分盡了。”
“芸慧,你跟了我之後,就一直困在山上,再不出去走走的話,你就老了。”說著龍虎真人伸手掠了掠芸慧的鬢角,雖然道觀之中又回春之術,但卻依舊無法掩蓋時間在身上的韃伐,芸慧的鬢角處有一根白髮悄無聲息的鑽了出來。
隨著龍虎真人伸手一捋,這白髮瞬間變得青蔥烏黑起來。
“說不定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又恢復了翩翩少年的模樣,還記得我年少的時候,何等倜儻了麼?你可是看到我第一眼就神魂顛倒,要死要活的求我上山呢!就差動用綁票的手段啦,你可小心吶,到時候我若煉成造化丹,現在的你看上去可就比我還老嘍!”龍虎真人眼中閃過熱切的光澤。
芸慧一邊笑一邊哭,嘴中呸呸連聲。
不過芸慧依舊是搖頭,決不下山!
龍虎真人給靈芝打了個眼色。
靈芝猶豫了一下,她希望孃親隨她一起下山,但又害怕自己的爹沒人照顧,矛盾無比,但見到龍虎真人的眼神,聽到龍虎真人要煉造化丹,閉關三年,便連忙道:“娘,我一個人上路太害怕了……”
芸慧皺眉道:“我早就說了你不要去了,那退藏卷軸還有青玉天門咱們不要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