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憐猜測的一點都沒錯,顏青鴻手中這道聖旨,的確是一道由李登親手仿製的贗品!不過,雖然這是一道假聖旨,但假貨也是分等級的。而顏青鴻手裡道‘贗品聖旨’,可是‘最高精度的仿製品’!
聖旨上的字跡、乃是李登仿照先帝去年的筆跡,精心臨摹出來的母本;單就這字型的精細程度、若是沒有三五十年功夫的書道大家,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來。而且,在這道聖旨上面最有說服力、讓皇后娘娘都大驚失色的,自然要屬那一枚玉璽印記了!
而且,之所以這道大印也看不出任何紕漏,也不是因為那造假之人的手藝巧奪天工;而是因為這道傳國玉璽大印,是實打實的真貨!
當然了,這道‘真印’,指的也並不是放在北燕紫金宮當中的那一枚;而是在幽北三路立國之初,按照北燕王朝的傳國玉璽樣式,仿造的那一枚‘所謂真貨’而已。不過,有了這一道玉璽大印加蓋,無論顏青鴻這道黃綾上面都寫了些什麼,都具有十足的‘法律效力’。
不過,按照朝廷例律與顏氏族規來說:當先帝駕崩之後,儲君如果一日沒有舉行繼位典禮,那麼這方玉璽便都會存在皇后那裡暫為保管。而這一枚傳國玉璽,自從先帝駕崩之後,立刻便被李憐小心翼翼地保管了起來。
其實顏青鴻這一道所謂遺旨,原本也是沒有加蓋大印的。因為在他看來,這道‘矯詔’原本就是說服天下人的一件‘道具’而已,寧可沒有,也遠比被人看出假來的好……可是,這枚令他求之不得的大印,居然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憑空’出現在了仿造好的聖旨之上。
甚至直到此時此刻,連顏青鴻本人也都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道聖旨才一出現,便震住了在場眾人;唯獨卻只有李清李公公,連看都沒看一眼,心中就已經篤定下來,這必定是個假貨!因為先帝顏狩在病發到駕崩這一段時間之內,自己一直都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的伺候著;當時的顏狩身染急症,從病發到駕崩,也不過區區半日功夫,根本就來不及留下任何書面形勢的正式遺詔。
而且,當他親自看到這一道‘幾可亂真’的詔書之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首先,這臨摹仿造出來的字跡雖然也稱得上是天衣無縫,卻還有幾個致命的缺陷:首先,顏狩當時已經臥床不起,根本就不肯能親自提筆,更無法寫下筆力如此雄渾的字跡;其次,這道聖旨上面的字跡,如果用雙手展開,以斜下的視線檢視,的確稱的上是惟妙惟肖;但經旁人之手仿造出來的筆跡,即便是手法已經出神入化的‘做舊大師’,只要把仿製的字跡,與自己的視線平行直視的話,那麼就更容易發現這些字型的‘貓膩’了。
這種檢驗真偽的手法,道理也十分簡單。正常人書寫文字,無論是觀察角度還是運筆方式,都與臨摹造假之人有著天壤之別。即便造假的手段再高明,這種差異都是無可避免的!手藝高低,無非也就是一眼假、和‘幾可亂真’的區別而已。
正所謂一處錯則處處錯!至少在李清的心中,無論顏青鴻那張所謂的聖旨上寫了些什麼話,都定然是矯詔無疑了!
顏青鴻手裡捏著那枚‘血蠟丸’,又看了看地上那位面色慘白,正在拼命擠壓傷口的李清,神色變化了幾次,終於還是取出了蠟丸中所藏的那團白布……
顏青鴻輕輕掃了幾眼,看清了那些文字之後,立刻把那團白布放在火把上引燃,轉瞬之後便化做了一團飛灰,隨風散去……
“這……這是我父……這是真的嗎?”
顏青鴻幾番變換措辭,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蹲在地上、強自鎮定地問向李清。
“呵呵,奴才只是受先皇臨終之命,把這東西交給二皇子顏青鴻而已;至於說這蠟丸之中到底藏著什麼東西、是真是假,卻都不是奴才可以枉自揣度的事了。不過呢,想必您也看得出來,那上面的確是奴才的粗陋筆跡,末尾也沒有加蓋任何憑證印記……所以呀,依奴才看來,那東西無論是真是假,除了對二皇子您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
本已勝券在握的顏青鴻,聽完了李清的這一番話,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他這一生,簡直太需要父親的關愛了!即便是以這樣的形式,他也感覺如獲至寶,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那封藏在蠟丸之中的布團,遣詞酌句都十分直白!罷黜太子顏晝的儲君之位,永世不得踏出東坤宮半步;命丞相李登、飛熊軍統領顏重武、奉京府尹衛安恆三人、出任幽北輔弼大臣,共同輔佐新君顏青鴻治國理政,任期三年。
正如李清所說那般,雖然這團白布所寫的‘遺詔’,對自己極為有利,但它畢竟是由李清代筆所寫,也沒有加蓋任何印信;看上去就彷彿是李清隨便寫了些什麼,又加上了自己這個‘託孤大太監’的身份,充作自己陣前倒戈的‘投名狀’一般;對於旁人來說,根本就沒有半點的說服力。
不過,這東西對於顏青鴻來說,卻是一道強力的‘安慰劑’;也正是這道看似毫無用處的‘安慰劑’,才使得顏青鴻徹底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母后,兒已經奉上了先帝親筆遺詔,您也親自檢驗過詔書的真偽,此時可否就開啟皇宮南門,迎朕入宮還朝呢?”
李憐原本已經陷入了短暫的迷惘當中;但如今聽到顏青鴻喊話,仍然還是來了一出‘死不認賬’:
“顏青鴻啊顏青鴻,莫非在你想來,只憑著這樣一道‘錯漏百出’的偽詔,便能夠取太子儲君而代之嗎?今日哀家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即便我等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決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