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昏睡,顏青鴻終於被徹骨的疼痛所驚醒。他看著下半身坐在椅子、上半截身子趴在窗沿上正在小憩的沈歸,頓時放下心來。於是緊咬了牙關,專心挺受起如潮水般襲來的疼痛。
沈歸被他那‘咯吱咯吱’的磨牙之聲所驚醒,兩人四面相對,顏青鴻有些尷尬地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不好意思沒忍住,實在太他孃的疼了!”
沈歸也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個哈欠說道:
“原來還真沒看出來,你竟然也想當個硬漢!”
一邊說著沈歸一邊走出了內堂,朝著門外高喊:
“孫老二,來活了!”
孫白芷正在後院中一邊發呆,一邊嘟起嘴巴漱口,此時一聽沈歸的聲音,‘噗’地一口吐出嘴中的水,先應了一聲,就急忙向廚房跑去。
沒過多久,洗漱完畢的沈歸再次回到內堂之中,便見到孫白芷正在喂顏青鴻喝著湯藥。這極為熟悉的場景讓沈歸脫口而出:
“大郎,你喝完了藥感覺如何啊?”
“是你被烤了還是我被烤了?大郎還在御前盡孝呢,我是顏家二郎!”
沈歸也不解釋這番誤會,只隨手拍了拍孫白芷:
“昨天你兄長給他施針之後,不是已經不疼了嗎?你看他現在疼得這一腦門冷汗,光是灌藥湯子有什麼用?再給他紮上幾針止疼啊!”
孫白芷被這番外行話所擾,連頭都沒回就直接說到:
“不懂你就閉上嘴,疼痛是人體感受危險的重要訊號,哪能隨便抑制啊?。昨日他是剛受火傷,又要面臨著清理傷口的痛楚,家兄在那樣的情況下,才會不得已給他施針鎮痛。眼下他正在恢復期,若是繼續施針止疼的話,雖然可以減緩疼痛程度,但日後恢復起來會更慢不說,而且皮肉的韌性與靈活度也會大打折扣;這人體細微之處的能力,你應該再明白不過了呀!怎麼還會問這種蠢問題?”
是的,沈歸的一切手段,都是建立在身體細微處的那些過人能力之上。簡單說來,就是變招更快、收放自如、身體啟動速度極高等等。這些能力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就彷彿老虎長出的翅膀、青蛟化出的龍爪一樣。
沈歸聽了孫白芷的一番解釋,便笑著朝顏青鴻搖了搖頭:
“我說這位硬漢,人家大夫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也就怨不得我冷酷無情了,慢慢挨著吧您。”
一句風涼話說完,他便推門走出了內廳,耳邊傳來的盡是顏青鴻那壓抑後的痛苦聲音。還沒等他走出孫氏醫館的大門,便被陰沉著一張臉的齊返撞了一個正著。齊返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把他拽到了旁邊的一個死衚衕裡,低聲說道:
“剛從宮裡傳出來的訊息,蘭妃歿了!”
沈歸開始聽見這個歿字還沒反應過來,之後經他仔細一想,明白過來後直接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快速問道:
“那顏書卿呢?”
“被煙燻暈過去了而已,沒受什麼大傷!”
“……蘭妃娘娘是被煙燻死的?還是被火燒死的?”
沈歸提出的這個問題極為精確:凡是死於火場之人,不外乎兩個死因:或烈焰焚身、或煙火封喉。雖然結果都是一個死字,但死狀卻大不一樣。
齊返聽到這個問題,也面有難色:
“我們的訊息來源很雜,準確度自然不高。而且此事已在宮中傳的是沸沸揚揚,一個人一個說法,彼此之間出入很大。真實情況在親眼見到蘭妃遺容以前,根本無法確定。”
“為蘭妃整理遺容的女官呢?”
“說是在今日卯時,投井自盡了……”
如此一來,蘭妃是因何而死,除了兇手本人與未確定的仵作人選以外,再加上仍然矇在鼓裡的顏青鴻勉強算是半個,再沒有誰能弄清楚了。但眼下時間緊迫,若真想弄個明白,除了問顏青鴻有沒有什麼線索之外,別無他法。
沈歸面色陰沉的看著齊返說:
“我覺得兇手來自皇宮以外的可能性不大,重點查一查東宮那兩位、還有御馬監那個半死不活的老太監。城南城西倆家驛館外面也換上你的人,冬至我另做他用……蘭妃娘娘的死訊,你自己去跟顏青鴻說?”
齊返聽到他最後這句話,連連搖頭擺手:
“我可看不了那場面,你既是兄長,這種事還是你親自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