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一路走到延福宮門前,兩名小宦官正在侍立,他問道:“官家在哪裡?”
小宦官忙道:“卑下給王爺帶路。”
趙檉點了點頭,跟著小宦官來到成平殿前,然後進去通報,片刻出來:“王爺,官家讓王爺進去。”
趙檉看著成平殿的門欞,在他印象中道君皇帝極少來這座殿,不由心中納悶:“都誰在裡面?”
小宦官道:“回稟王爺,李相公在呢,還有蔡同知。”
趙檉道:“李邦彥和蔡攸?”
小宦官連忙稱是。
趙檉想了想,這兩個雖然位高權重,但平素裡哪有什麼正事,進宮就是找道君皇帝玩樂,也不知今日又弄出什麼花樣來。
他眼下要講的是家事,讓這兩個聽見不好,雖然兩個都和蔡京不和,李邦彥不必說,恨蔡京大權獨攬,至於蔡攸這個蔡家大公子最近接連上本參劾三弟蔡翛,甚至懇請道君皇帝處死蔡翛,已經和蔡家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
可既然來了,總沒有再回去的道理,進裡瞅瞅再說,家事不家事的,讓兩個聽到哪怕不好,也可以敲山震虎,由兩個傳出訊息,讓蔡家知道自己的態度。
進了成平殿大門,就看裡頭燈火通明,儘管外面還是白晝,但殿內卻點了許多火燭,道君皇帝正坐在案後笑得前仰後合。
再瞧殿內前方,李邦彥身披一張虎皮,頭戴虎帽,身後拖著條長長的虎尾,扮做大蟲在地上輕嘯叫吼。
趙檉一下就驚到了,別說還真有那麼幾分惟妙惟肖,這李邦彥是見過真老虎的,聲音模仿得也像,浪子宰相果然名不虛傳。
可就算再像,你畢竟是當朝少宰右丞相,這般演戲獸禽,取悅君王,成何體統?
趙檉皺了皺眉,地上李邦彥看到他進門,也不起身見禮,反而是依舊做虎狀,連用了撲、掀、剪三招,似是炫耀,又似討好,不知用個什麼法子,虎尾打地“啪啪”作響。
趙檉氣急而笑,這可真是荒了大唐了,也不怕將來史書記載,遺臭萬年?
這李邦彥是有前科的,出醜邀寵,並非頭次。
他出身懷州銀匠之家,家中算有財產,生得美風姿、少倜儻,受父親李浦影響,從小喜詩文,好交遊,經常呼朋喚友到家中吃喝,又好施捨義氣,這點倒和宋江比較相像。
只不過宋江交往的都是綠林好漢,江湖大賊,這李邦彥則是交往寒士讀書人。
每遇到有進京趕考的舉子需要接濟,必出手大方,所以但凡河東舉人入京者,一定會取道懷州拜訪他,如果要添置什麼東西,李邦彥會和父親李浦馬上停下手上事情幫對方備辦,而且又資助路費,因此他聲譽漸漸鵲起。
後來得過他救濟的寒士舉子得第升官,念他好處,便思相報,這些人核計一起,竟齊心協力地將他薦舉補入了太學。
他藉此種人脈在東京行走,無往不順,大觀二年時,道君皇帝賜他進士及第,授任秘書省校書郎,試任符寶郎,從此正式步入仕途。
這人因在民間市井長大,熟習猥鄙之事,向來對答敏捷,擅長做戲,行為放蕩不羈。
他喜歡蹴鞠,腳法細膩,花樣繁多,不下年輕時候的高俅。
又喜歡寫葷段子豔詞小曲,但凡他寫了新段子,就有青樓來買,回去讓姐兒們唱給客人聽,無不叫好。
他又常常把街市俗語編為詞曲,人們爭相傳播,他洋洋自得,自號李浪子。
李邦彥姿儀秀美,道君皇帝就吃這套,於是得寵,宮中每次宴飲,他都會客串成倡優伶人,在宴會上插科打諢。
有一次,是他剛剛升上少宰的時候,道君皇帝開大宴,他事先將生綃畫成龍文貼體,就是在一種薄而透明的絲綢上繪畫了飛龍形狀的花紋圖案,製成緊身衣裳,貼肉穿在裡面,假做紋刺,準備在宴席中表演雜戲。
等到酒過三巡之後,王黼先上了場,臉塗青紅,穿著短衫窄褲,完全是個丑角扮裝,和倡優侏儒們一道表演,看得道君皇帝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