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峰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即便是到了午時,天空上陽光灼烈,這蓮花峰裡也就涼風吹拂著,在涼亭中,顧青辭與蘇追暢聊了很久。
或許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找到一個能夠有一個可以放開心神聊天的人,也或許是因為顧青辭答應幫忙,讓蘇追心情比較好,亦或許只是蘇追需要一個傾聽者。
直到夜幕降臨時,顧青辭才悄然下山,來的時候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幾個人知道,在滄州這遍地狼煙的時候,顧青辭曾經造訪過蓮花峰。
蘇追給顧青辭講了很多,有他和佛門的恩恩怨怨,也講了關於蘇北生的事情,還有那讓蘇北生恨了他二十年的女人,一個從慈航劍齋出來的弟子,一個讓蘇追明明是愛,卻傷害了二十年,最後親手結束了對方生命的女人。
有一刻,顧青辭看到蘇追眼底有一抹黯然,那時候,蘇追問他,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後悔?
蘇追是真的很希望從那個女人口中聽到哪怕半句後悔的話,他也能夠放下手中的劍,讓那女人離開,可到最後,他卻親手殺了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
顧青辭沒有說太多,他覺得蘇北生的母親,或許是真的心中是佛,所以,她渡的是天下蒼生,而不是一個人。
但,作為一個母親,
她或許早就後悔了,
或許在二十年前就後悔了,
她在一個院子裡,唸經二十年,
到底是為誰唸的經?
蘇北生吧,蘇追吧!
二十年,她都沒有離開蓮花峰,二十年,她比誰都清楚蘇追的為人,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蘇追在問她後不後悔時,那一念之間便是生與死的區別,可她選擇了死!
顧青辭只問了蘇追一個問題:“她,死的時候,應該是解脫了吧!”
她或許,只是選擇一起死而已!
“唉!”
眺望那漸漸被夜幕吞噬的蓮花峰,顧青辭的眼中似乎浮現出了一座墳墓的模樣,這是一座墳吧,埋葬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時代,一座江湖。
見識了太多潮起潮落,顧青辭依然免不得頗多感慨,他感慨蘇追,感慨這個將會失敗的反王,也感慨這個在夏國百姓口中的紈絝王爺,這個窮兇極惡,壞事做絕的王爺,卻在最後這個關口,站在了天下蒼生這一邊。
他送給了顧青辭五百鐵浮屠,這不只是一支絕世軍隊,還是蘇追最後的底牌和生機,也是一個能夠捲起天下更大波瀾的利刃。
蘇追說,鐵浮屠擋不住太多宗師。
但顧青辭卻知道,蘇追除了有鐵浮屠,還有蘇家百年底蘊,還有二三十萬的軍隊,就算是拋開一些濫竽充數的兵卒,足夠讓他走得很遠很遠,遠到夏國無能為力之地。
可是,蘇追明白,只有他死了,才能讓已經有亂世苗頭的大夏安穩更長時間,才能夠鎮壓住那些蠢蠢欲動的世家,讓那些有心之人在大夏國威之下繼續蟄伏。
他若不死,就不在是滄州氣烽火,而是整個夏國狼煙四起,到時候,受苦受難的是那些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