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的話自然是被打散在風雨裡,並沒有傳到林小婉的耳朵裡。
進了門,劉翠把茶樹葉歸置在廂房裡,又冒著雨在院子的石頭上蹭了蹭鞋底。反正渾身都已經溼了,也不在乎再多淋一下。
黃氏站在堂屋門內,看著劉翠這幅樣子,心裡有幾分竊喜,心想活該被雨淋!但是她面上是不敢這麼說的,假模假式的問道:“誒呀,翠兒你這是怎麼了?”
問完還埋怨一聲:“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鬼天兒,你走的時候我看特地看了,應該沒雨啊。”
劉翠心裡還是堵得慌,但是黃氏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再加上掩飾的好,也聽不出有什麼笑話的意思在,不好發難。只是氣沖沖的問道:“飯做好了麼?”
“做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吃呢。”黃氏趕緊接話道,不等劉翠再說什麼,小跑著就朝廚房過去。
黃氏臉上,早忍不住掛上了笑。
“這就是報應!不知道孝順俺,還對我吆五喝六的。你是誰啊?俺是什麼身份,嗯?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數落俺了。這下好了吧,活該你遭罪。”
“這雨還是下的小,就應該讓你多摔幾個跟頭。”
若是放在以前,黃氏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唸叨幾句,定是還要詛咒一番的。比如,再生了病,最好病死之類的。現在卻是不敢的。
劉翠可是能掙錢了,她受點委屈沒什麼,最主要的是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自從兒子沒了以後,這個家連個像樣的勞動力都沒有了。那時候劉翠除了賣慘勾搭男人再幹不出別的事了,指望不上,她一個老婆子力氣實在是有限。
過得清貧,脾氣就越來越大。
但是現在不同了,劉翠可是能賺大錢了,她就是心裡在不樂意,看在錢銀的面子上,也要多退讓三分的。
或者不止三分,讓她都退了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怎麼還能詛咒她生病呢?生病了之後誰賺錢呢?還怎麼大魚大肉的吃吃喝喝?甚至黃氏還想,要不了多久,她這個破爛房子就可以翻蓋了,跟林振和劉氏老兩口似的,住新的磚瓦房。
乾爽、不潮。
她也能用一用那些藥膏,聽說效果很好,說不準還能年輕幾歲,煥發人生第二春?
正想著,黃氏卻是被劉翠的喊聲嚇了一跳。
只聽劉翠吆喝一聲:“老婆子,給我拿一雙幹鞋出來。”
黃氏心裡這個怒啊,她咬著後槽牙,一雙狹長的眼睛因為憤怒更是擠在一起。
她劉翠算個什麼東西,嗯?連娘都不喊了,叫什麼老婆子?老婆子是她能喊的麼,還真是反了她了!黃氏心裡如此想著,行為上卻是完全不同了。
嘴角帶著笑,語氣帶著奉承,回應道:“誒,知道了,你稍微等會啊,翠兒。”
說著話趕緊把鍋蓋掀開,把熱的餅子拿出來,又舀了一碗粥,全部放在箅子上,端著向外走。還沒出門,就又聽劉翠嚷嚷:“你是不是想凍死我啊,昂?趕緊的!”
說著話劉翠已經要往裡走了。
按說她直接進去就完了,但是鞋底鞋面都是泥,要走進去她還是有點嫌棄的。索性鞋子丟外面,她趿拉著一雙幹鞋進去更好。
哪知道這婆婆光是應了,鞋沒給她拿出來。
“黃婆子,你是不是成心的!怎麼的,讓你伺候伺候我心裡不得勁了唄?我還不是為了讓你過好日子,這風裡來雨裡去的,你要是有想法,就把我趕出家門,都省心。”
聽著前面,黃氏心裡還是堵著氣的。怎麼說她也是長輩,那以前刻薄了些,也不是說不過去。誰家婆婆不是這麼對兒媳婦的?看那周氏,都差點把人給打死了呢。
說起來,她還是好的,怎麼著也沒短了吃穿。
但是心裡這點想法剛一出來,就被劉翠後邊的話給壓回去了。不為別的,就為了這衣食無憂,為了村子裡別人羨慕的目光。
人嘛,都是虛榮的,家裡什麼樣暫且不管,只要在外面能昂首挺胸,趾高氣昂的走幾步路,說幾句話,就能滿足。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臉是誰給的?還不是別人給的。
黃氏壓著口氣,回道:“來了來了。”
放下箅子,去了裡屋拿了一雙乾淨的鞋出來,趕緊放在了門口。隨後又去了屋裡,在破木櫃裡拿出一身粗布衣服放在床上,然後喊道:“翠兒,我把衣服放床上了啊,你進來趕緊換上,彆著了涼。”
“喲呵,現在怕我著涼啦?”劉翠一邊換鞋,一邊冷笑著說道,“以前怎麼不怕我著涼呢,都巴不得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