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窩子左右兩邊被鄭星路做出了兩個火爐,門口也封住,不過還是要有人在外面值夜,鄭星曄去值第一班,鄭炎躺在門口準備等第二班,想著地宮裡的遭遇隱隱有些疑惑,從中午眾人逃離到現在而且那個沒有身軀的巫師還被自己傷成那樣,另外三個居然沒有追出來,他們是被什麼事拖拽無法離開那裡?還是說他們本來就走不出那座地宮?
難道只有自己見到的四個?會不會有其他人?外面的那些屬下會不會有一個他們的人統一領導?上萬年的時間,滄海桑田,發生什麼事應該都不奇怪吧?
這樑子是不是算結下了?他們在外面的那些屬下又都是什麼人?他們所謂的事業又是什麼?鄭玉嬋之前問起,其實鄭炎也很好奇,畢竟能讓幾個快腐朽的傢伙堅持上萬年而執念不滅,總不會是簡簡單單的恢復巫族昔年的榮光吧?巫師,或者說大巫師,他們一般追求什麼?好吧,沒有任何確鑿的記載傳說,此時鄭炎完全摸不著頭腦,因為從來沒踏入過那個世界。
遠賢的謀劃還在進行,或許他準備的時間比地宮裡那幾位還要久,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四位妖祖齊聚北傅山是不是也和這有關?宗族和人類勢力肯定不會期望遠賢成功,額,或許也不對,可能真有人會希望他成功,這是一次對長生路的探索,肯定有人想著借鑑甚至也走上來,自然就需要一個先行者,這種事在修行界比比皆是。
忽然感受到胸前壓歲錢傳來的溫度,獨孤瀧泫,這女人到底想要什麼?一統太華?妖王陸引當年聚攏太華妖族聯合鬱單洲勢力南下又是為了什麼?而且竟然持續了百年;相比地宮裡那幾位還有遠賢這樣深不可測的妖祖,陸引那波人似乎很不夠看,甚至有些小打小鬧過家家的味道,是不是陸引他們的所作所為也都是那些潛藏在深處的人物整個謀劃中的一環?
史官們到現在一直都認為那場百年戰爭對於雙方來說都很沒意義,發動的原由也說不通甚至莫名其妙,就好像是你看了我一眼我就要帶人打你一樣滑稽,記得在穆寒陽的神念裡陸引提到他看見了未來,獨孤瀧泫也可以溯游時間長河,這是他們的神通,難道說陸引真看到發覺了什麼?或者心思往陰暗方面想,他看到的東西被人做了手腳,這才有舉兵南下。
那麼對於躲在暗處的人來說太華妖族鬱單洲聯軍舉兵南下和殷朝確切說是殷朝一半最強大世家鏖戰百年到底有什麼好處?!
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那時妖族和鬱單洲聯軍不可能獲勝,因為他們有一個最致命缺陷,數量,而且糧草供應也一直捉襟見肘,百年間平陽關以北的地域因為飽受戰亂可以說一片荒蕪,幾乎到了和大荒無異的境地,而鬱單洲本就土地貧瘠民生凋敝,這就導致聯軍根本就沒有後勁,居然支撐了百年?記得鄭氏先祖們的筆記裡曾經有隻言片語提到過,在聯軍南下之前他們確實準備了幾十年,不過這些記述很模糊,
這個先不說,妖族和鬱單洲那邊的高層肯定也應該知道不可能獲勝,而且看陸引最後的那番話似乎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可為什麼還要南下打這一場讓無數生靈塗炭的戰爭?
鄭炎越想越精神,越是看似模糊不清毫無道理的事情很大可能越隱含著不小的秘密。
當時的背景是什麼?殷朝對外擴張。記得那時殷朝名義上的統治區域包含如今大周大部,東賀洲金蟾洲全部,東甌荊夜大秦各一部分,其中一個地位最低的親王爭不到那些膏腴之地去開拓,便轉而瞄準那時被認為是苦寒之地的如今平陽關以北的地方,
據史書上記載,當時北境這塊廣袤的地方和荒野無異,百里之外也很難見到人煙,可以說完全是精怪鳥獸的天下,那位親王得到朝廷允許後開始在民間招募收買流民奴隸,然後帶著自己的親兵開赴過來,移民拓荒一直持續了三十年,還真讓那位親王做成了,按照當時的規矩,無論哪位王公貴族,只要先獲得朝廷允許再開拓出來的領土一半上交朝廷剩下一半作為他的封地,也就是食邑之地,那位親王最後封地方圓三千多里,食邑百萬戶,兵強馬壯蓄養了大批高手,堪比一箇中等國家。
也就是在這個親王正如日中天的時候,太華山妖族和鬱單洲勢力開始結盟,觸發的條件也是怕這位親王繼續北擴,至少明面上是這麼說的,朝廷那邊還有一些政敵怕這位親王尾大不掉也開始各種掣肘,北面的聯軍大概是看到時機直接先發制人,先消滅掉眼前這個最大的威脅,於是發兵南下。
那位親王可以說是腹背受敵,支撐了幾年便全線潰敗,最後在潰敗中被刺客偷襲致死,接著便是聯軍進逼長安洛陽,這才有鄭氏一族和其他幾個家族組織軍隊抵禦反攻的一百年,為什麼在平陽防線相持了一百年?這個問題到現在沒人能說清楚,客觀條件確實在那裡擺著,只是時間仍然有些長,在這百年拉鋸裡耗掉了殷朝很大一部分先輩積累的財富。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據史書記載,當年太華妖族出動兵力前後共十五萬,而鬱單洲當時的十姓集團出動兵力大概在四十萬,先不說那時也是地廣人稀的鬱單洲,就說太華怎麼會有這麼多能夠作戰的精怪?關於這方面的考證一直都沒有結論,至少以鄭炎的條件也是見不到;
說到鬱單洲十姓聯盟,雖然在戰爭後期他們和殷朝軍隊達成和解最終帶著剩餘軍隊安全返回鬱單洲,可緊接著便是翻天覆地的動盪,除了樓氏賀氏獨孤氏這三家殘存了下來,剩下七家全部在動盪中覆滅,有的是被妖族報復,有的是內部殘殺,還有的被北荒異族所滅,總之舊的勢力崩解新的勢力破土而出,三百多年後鬱單洲八姓基本形成,殘存下來的三家因為元氣大傷最終淪落為八姓中的下四姓,被後來居上的那四家沒少欺壓,樓綱也算樓氏大宗一脈,結果被指婚給張氏一個庶出,而且還是不學無術的殘暴財狼,還不能反抗,由此可見一斑。
鬱單洲那時雖然教化程度有限可也應該能預估到這個可能的結局,結果明知道是火坑還是往裡跳,只是因為那位親王實實在在的威脅?關鍵那位親王在當時真有擴張的意圖嗎?答案是有,至少史書上說有,這個就很微妙了,要知道在那位親王跑馬圈地劃定地盤的時候殷朝庭這邊就開始對他進行約束,政敵們也早已經對他採取了不少行動,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什麼還要去做這些出挑的事,而不是明哲保身?
歷史總會有很多讓後人想不通的地方,再回到太華妖族,前後百年時間從哪弄來的十五萬可戰鬥的精怪,要知道當時陸引率領的妖族可不是散兵遊勇各自為戰,而是真正的精兵悍將,一個妖族的千人隊在當時就需要殷朝至少一軍來對付,而且還做不到殲滅,還有可能被殲滅,那時殷朝一軍一萬人。
就像老牛說的,妖族從來都是各自為戰,很難以人類那樣的形式來管束,更別說置身強調紀律的軍隊,這關乎本性的問題,即使能管束那也只是暫時,本性時時刻刻都會有伸張的趨勢,陸引當年是怎麼做到讓成千上萬的妖族如臂指使言聽計從的?
穆寒陽的那道意念裡沒有關於這方面的內容,鄭炎不相信是靠陸引個人的影響,遠賢?會不會是他?最近大致瞭解了他的大妖養成確實很容易讓人把這兩者聯絡起來,既然可以成批次培養大妖,那也應該可能點化更多的小妖,點化,雖然確實很艱深也難施為,可對於一個活了五萬年的祖妖來說應該不難。
難道說兩千年前那場妖族南下只是遠賢在檢驗他對這門點化神通的掌握?或者說練手等等?
鄭炎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應該不至於,是自己太過天馬行空了,也不知道獨孤瀧泫之前那次回溯歷史的時候有沒有看見。
諸事紛擾大多與我無干,鄭炎開始安心睡覺。
第二天一早幾人把昨晚剩下的鹿肉熱了一下吃完就出發繼續趕路,一路上只走光禿禿的雪嶺,還好都是修士,否則總是白茫茫一片眼睛都受不了,鄭星路鄭淵急於祭煉新得的法寶,要麼念動口訣不休要麼就御使著飛來飛去;
張彩雲沒有如何祭煉她的那方鼎,只是交給鄭星曄揹著,鄭炎試著拿過,差不多三四十斤的樣子,白波的那口柳葉狹刀和鄭炎行囊裡的這兩把差不多,都不是飛寶,不過她那把可以當法寶用,星霜把鄭炎之前送的那把劍背在背後,新得的那把一直握在手裡,鄭炎還沒有看過到底好在哪裡,鄭玉嬋拿了一本書出來,據說也是一件法寶,不過還不知道怎麼用,裡面的內容多是巫族的一些日常瑣事,也有不少咒語符紋和給人消災治病的法子。
鄭炎不需要祭煉什麼,所以一直都負責殿後,然後就是打獵,弓箭已經被加強到五石,不過打獵的時候也不需要拉滿,使出二三石就可以,箭矢也能在一百丈左右的距離輕易射殺獵物,這樣的弓基本已經可以媲美軍隊裡面裝備的輕弩,如果力量耐力和身體韌性足夠,拿著這樣的弓箭顯然要比輕弩更方便,只是輕弩要更省力,不過這點力氣的耗費對於鄭炎這麼一個五境武夫實在不值一提,雖然也是剛進入五境不久;
其實一般三境武夫就可以完全駕御四石到五石的強弓,但是一個不入境的普通士卒拿著一把輕弩也能有三境武夫的作用,所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總是很有道理,這也是修士為什麼多追求厲害法寶和絕世神兵的原因,或者說動力。
如今過完年差不多也快有半個多月,夜晚的月亮越來越圓,鄭玉嬋在仔細觀察過天象後終於確定了時間,正月十幾,這樣一來比之前試煉要求的已經晚了快半個月,這還不知道回到翼望山是什麼時候,如果順利可能還得半個月,如果不順利可能一個月也不止,幾人都有些著急,大概只有鄭炎樂在其中。
又走了兩天終於遠遠地看到了昇陽山,鄭炎看著還在自己懷裡沉睡的小老虎有些不想它現在醒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人間慘事莫過於此,仇估計是很難報了,面對遠賢那麼一個老妖怪想想就絕望,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前塵往事全部忘掉,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麼一個道理了。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昇陽山已經被北傅山佔據,鄭炎也不好和他們說,否則又要費一番解釋,不過越接近昇陽山遇到的零星五蘊火丁的弟子長老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還有據說是風炎洲烈火宮的人也開始到太華東麓這邊活動,目標顯然也是昇陽山,一行人就饒有興致地觀瞧過三場五蘊火丁和烈火宮的爭鬥,
雙方慣常用的都是火法,先不說威力,只是那股子熊熊暴烈的樣子就很有看頭,有一次大概是被人家恰巧看到這邊幾個旁觀者面上有些不以為然,正旗鼓相當打的不分輸贏的雙方立刻調轉槍口準備找這幾個年輕人的茬,幾人當然不懼,鄭星路第一個出去應戰,對手是五蘊火丁一個御使三十六柄火焰刀的中年人,只是被鄭星路的劍陣一下子便攪散了刀陣,
於是又來了一出見財起意,順帶著還有色令智昏,什麼“妖精,看大俠今天替天行道”,“妖精,乖乖歸服,好隨我踏入仙道”如此等等,妖精一說顯然是指四個女子,
結果不用說,十多個傢伙被收拾的很慘,這邊也順帶著打聽到不少訊息,其中主要就是昇陽山發現上古仙人遺寶,天書仙器數不勝數,還有就是一顆便可讓人得道成仙的金丹,也知道如今昇陽山有兩位妖祖坐鎮,否者五蘊火丁和烈火宮早殺進去了。
鄭炎有些納悶這訊息到底是怎麼放出來的,按說遠賢應該極力掩蓋才是,難道說北傅山也不是鐵板一塊?不但不是全部順服於李停杯,連遠賢也有控制不住的存在?這樣的話獨孤瀧泫想做什麼應該餘地也大了不少。
想到獨孤瀧泫鄭炎就有些頭疼,這幾日這女人又開始修行了,這樣也好,額,到底哪裡好鄭炎也說不清楚。
鄭星曄他們很想留下來觀察一下昇陽山的情況,回去的時候也好多一個說辭,鄭炎自然無所謂,便帶著他們去到之前霜筠靜姝她們落腳的那處洞府,開門的咒語霜筠已經教過,但願沒有換掉。
確實沒換,鄭炎順利開啟了洞門,剛走進去幾步接下來便愣在了那裡,後面抱著小老虎的白波沒留神跟著撞了上來,視線越過鄭炎寬厚的肩膀同樣有些愣神,同時還喃喃念道“其靜若何,蘭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鄭炎忍不住詫異地看了身邊這個有些痴了的女子一眼,可能也是掩飾自己失態的自然反應,總之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