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偵察排雖然及時做出隱蔽動作,但還是有兩名戰士不幸中彈,雖然傷勢不重,但那種鑽心之痛卻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這兩名年輕的缺乏作戰經驗的戰士一個沒忍住就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
這一叫不要緊,日軍的車隊卻停止了前進。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名日軍少佐意外地發現,自己只不過是讓手下進行一次敵情偵察,沒想到右翼制高點還真有伏兵!他果斷下令所有士兵下車參加戰鬥,並指揮第一小隊和第三小隊對右側制高點實施合圍,戰鬥一觸即發……
政委胡德泉一時間遭遇到日軍左右夾擊,只能採取其所謂的戰略性撤退,一邊指揮偵察排後撤,一邊命令部隊反擊掩護。
激烈的槍炮聲同樣吸引了兩裡外的楊龍菲部,正躺在擔架上昏睡的楊龍菲被驟然爆發的槍聲所驚醒,強烈的職業敏感油然而生,他的直覺告訴他肯定有仗打。透過槍聲的密集程度就不難確定對手是誰,聽起來好像還有歪把子機槍和迫擊炮的聲音?楊龍菲頓時便來了精神,他硬撐著持續低燒且虛弱的身體從擔架上跳起,從戰士手裡奪過一支步槍便衝上了面前海拔不足五米的小坡,張山等人趕忙跟上。
楊龍菲只感覺眼前是一副晃晃悠悠的重影的景象,他拍了拍自己不爭氣的腦袋後,咳嗽幾聲道:“望遠鏡給我……”接過望遠鏡後,楊龍菲才勉強地觀察清楚了二里外的敵情:一夥日軍放棄了公路上的車隊,正在山坳上圍殲一支不過三十人的八路?
“團長,什麼情況?”謝大成忙不迭地問道。
楊龍菲滿足地笑笑:“孃的,冤家路窄,老子剛才還躺著心說怎麼算計小鬼子呢,他們還就來啦?既然撞上了就沒有放狗日的走的道理,傳我命令,全團自我以下全部撒出去,包狗日的餃子!”
謝大成一歪帽簷,抄起自己的配槍嚷道:“一營,跟我上!”說完便帶頭衝下了山坡。二營、三營也隨後跟上。楊龍菲在張山等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跑向對面的戰場。待部隊逼近日軍陣地不到二百米時,張山猛然叫了聲“不好!”
楊龍菲疑惑地看了看張山:“咋啦?”
張山將望遠鏡重新塞到楊龍菲手裡,手指向前方:“團長,您自己看,這夥鬼子跟咱們在南京遇到的怎麼不一樣打扮?棉帽戴著,棉褲棉大衣穿著,棉靴子踩著,像是關東軍打扮。您再看那當官的,頭上頂著大簷帽,領章是黑的,像是鬼子憲兵。從人數上看,足足得有一箇中隊的兵力,我估計這是一支混成部隊。瞅他們這架勢,敢大搖大擺地開著車在公路上過,十有八九不是衝對面的八路來的。”
楊龍菲嗤之以鼻道:“廢話,這還用你說?對面的八路撐死就是一個排的編制,鬼子他孃的吃飽了撐的?為了吃掉八路這個排,派一箇中隊的鬼子過來圍殲,你把鬼子當飯桶了是吧?”
張山撓撓頭,苦笑著繼續觀察著眼前的敵情。楊龍菲突然問道:“唉,我說,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你是懷疑這夥敵人不是普通的鬼子,有可能是從關外過來的日本關東軍?有這個可能嗎?”
“大差不差吧,我估計沒錯。您自己看呀,這幫鬼子各個裹得多嚴實,跟他媽土財主似的!孃的,就這麼一個小小的中隊建制,硬是配備了六挺輕機槍,您看那火力密度就知道啦,誰知道他們車裡還有沒有傢伙?迫擊炮、擲彈筒的火力就更沒得說啦,都快攆上咱們團一個機炮連啦!就算不是關東軍,肯定也是日軍的精銳,咱們團本來就沒多少彈藥啦,現有的傢伙還都是我帶著隊伍從太平門突圍時從人屍體上扒出來的,咱們最好別跟鬼子硬拼,能給對面的八路解了圍就行。”
楊龍菲冷“哼”一句道:“你小子有點兒出息行不行?什麼叫解了圍就成?你當老子草臺班子唱戲的,說不打就不打?一營他們已經和敵人交戰在一起啦,你想撤,鬼子還不答應呢!還精銳,什麼他孃的精銳?老子就不信這個邪!別忘啦,咱們團還是全師的精銳呢!我管他是不是關東軍呢,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還是那句話,既然撞上了就沒有撤回去的道理,一切等戰鬥結束之後再說!”
張山無奈地搖搖頭,站起身來兩腳一磕,中氣十足地吼道:“是,保證完成任務!團長,我申請將一營編入臨時突擊隊,等子彈打光後,由我親自帶隊衝下山坡跟鬼子刺刀見紅!”
楊龍菲欣慰地滿口答應:“好樣的,這話說到我心坎兒裡去啦。申請透過,突擊隊由你指揮,也讓小鬼子見識見識,咱中國軍隊敢拼刺刀的不止是他宋哲元的29軍,咱25團也不吃乾飯的!”
張山估計得沒錯,這支日軍中隊隸屬於日本關東軍下轄第1師團,是其師團基層部隊的精銳。鑑於某種原因,部隊暫由日軍駐濟南司令部憲兵隊長松山少佐代為指揮。部隊進軍方向是徐州,進軍目的是為支援即將在徐州及周邊地帶展開城市攻堅的日本華北方面軍。雙方都沒有想到,彼此竟然會在這條臨棗公路上狹路相逢並大打出手。
面對中國軍隊的前後夾擊,日軍也並沒有因此而自亂陣腳。相反,他們自行分散為兩支攻擊梯隊,和中國軍隊交戰了一起。作戰風格頗為強悍的日本關東軍佔據了明顯的優勢,面對裝備低劣的八路軍和人困馬乏的國軍隊伍,關東軍的這個中隊明顯是以逸待勞。不僅如此,他們的火力也很強大,六挺輕機槍所組成的密集火網簡直毫無漏洞,人只要捱上就別想逃脫,非被打成篩子不可。
一營的彈藥原本就不是很多,戰鬥打響不到十分鐘就彈盡糧絕。副團長張山見狀,抄起楊龍菲之前用過的那把鬼頭刀就帶著突擊隊衝下山坡和日軍短兵相接。關東軍士兵們也不含糊,紛紛端起裝有刺刀的槍頭嘶叫著迎向了向他們俯衝過來的中國軍隊……兩支眼睛冒火的隊伍霎那間便衝撞在了一起,刀槍的碰撞聲、骨頭的碎裂聲、士兵的慘叫聲接踵而至,不絕於耳。
趴在山坡上的楊龍菲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參加眼下如火如荼的白刃戰,他只能利用自己最後一點兒理智和鎮定,慢慢地抬起了手中那支步槍,槍口左右瞄準著去尋找身體暴露的日本士兵……
只要是一到白刃戰的關口,李大腦袋那個愣頭青就顯得格外激動。他如同嗜血的猛獸般,幾乎是用享受的態度去迎接面前這場殘酷的戰鬥。他手中的刺刀已經捅翻了兩名關東軍士兵,其中有一個日本士兵還是因為身上穿著棉大衣難以捅穿的原因,只被弄了個半死。李大腦袋一個不注意,就被這個免死的日本士兵反戈一擊,一刀扎進了他的腹腔。李大腦袋痛苦地捂住自己被刺刀破開的腹部,強忍著巨大的疼痛,硬是咬緊牙關把那個襲擊他的關東軍士兵給戳死了。
李大腦袋感覺自己的腹部一陣波濤洶湧,好像腸子都快隨著傷口淌出來了。他倒吸一口涼氣從軍裝上撕下一道布條子,圍繞著腰間和腹腔處就是一通亂綁。他正弄著,一個剛剛刺翻對手的日本軍曹突然發現了李大腦袋的動作,他抬起刺刀衝對方背後就猛地扎去……只聽“叭!”的一聲,那名日本軍曹便好像一扇大門般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