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進入光明之中,腳步未穩,眼前突然刀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迎面刺過來。
事發突然,我側身避開,不等握刀的人變招,雙手拗住對方手腕,左右一扭,便將短刀奪在手中。
我本來是要闖進來阻止謀殺案的,但有人竟然向我進攻,實在是天降之災。
“你這妖道,朕白白看錯了你,你……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握刀的人退後,雙手指著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此人的衣飾十分華貴,身上穿的團花錦袍應該是用金線修成,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他的年齡約有四十歲稍多,人中、下頜上留著短鬚,頭髮盤在頂上,橫插著一根白玉簪子。
這是一個穿著古代服裝的人,而我此刻身處的,也是一個古代陳設的大屋。
他指著我說話時,氣勢威嚴,眉頭緊皺,真的有九五之尊的傲慢架勢。
“你是誰?你要殺誰?”我問。
這大屋內只有我和他,並沒有第三個人。
“妖道,你裝模作樣幹什麼?朕要殺誰,不是你還有誰?”他大聲喝道。
我自然不是什麼“妖道”,但我不明白,當我聽到對方要殺人時闖入,自己又怎麼會變成他要殺的人?
“那幅畫呢?那幅反彈琵琶圖呢?”我大聲問。
這才是我在萬大師指引下凝神傾聽內心感受的真正目的,剛才我的確看到了那幅畫,心底的很多碎片也正在拼湊凝聚。
“在那裡。”那人向右側一指。
我轉過頭去,果然,右側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卷軸,高有三米,寬有兩米,幾乎佔去了四分之一牆壁。
那的確是一幅反彈琵琶圖,圖畫中間正是反彈琵琶的舞姬,與莫高窟112窟裡的畫中人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那幅畫極大,四周人物、景物比112窟多出數倍。
“你也喜歡這幅畫?”那人問。
“這幅畫……這幅畫怎麼會這樣?”我無法回答他,而是喃喃自問,“這還是一幅反彈琵琶圖嗎?這幅畫和112窟的,到底哪一幅才是真正的反彈琵琶圖?”
其實,這個問題正是書畫界長久以來爭論的焦點,某些“臆造畫”與“臨摹畫”一直都宣稱自己完美繼承了古畫的原始神韻,比原版更具有表現力,所以能夠證明自己的功力已經超越了原作者,是真正的集大成者。
我站在這幅巨大的反彈琵琶圖前,真的已經無語。
112窟反彈琵琶圖已經是不朽的經典,只能被臨摹,不能被歪曲。可是,眼前這幅,卻絕對比112窟的更為精緻複雜,一看就知道是畫中珍品。
“這幅畫哪裡來的?”我問。
“你問我,朕倒是要問你,這幅畫是哪裡來的?”他反問了同樣的問題。
“我怎麼知道?”我顧不了禮節,對著他咆哮起來。
他也揮舞手臂,怒氣衝衝地反問:“你從哪裡給朕弄來了這幅畫?這仙境到底在哪裡?朕問你不下一千遍,你總說要帶朕去,卻始終推脫。秋銀蟬,你好大的膽子,敢欺騙朕?這天下都是朕的,誰敢對朕妄語,誰就是死路一條,你不知道嗎?你不害怕嗎?”
“秋銀蟬?”我突然沉默。
我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此人與北宋徽宗關係極為密切,更在“靖康之難”中起到了最大的反面作用。
兩宋史、宋代野史中多次提到“秋銀蟬”此人,甚至到了康王趙構在臨安城構築小朝廷時,此人搖身一變,又成了南宋皇帝的座上客,堪稱“術士禍亂國家”的典範。
“我不是秋銀蟬。”我搖頭,大步走向那捲軸。
卷軸懸掛處接近屋頂,我順手拉過一把椅子,踩上去,先將卷軸自下而上地捲起,然後摘下來,用絲絛繫住。
這幅畫對探索敦煌的秘密大有幫助,既然來了,自然不會空手回去。
“喂,你站住,把那幅畫放下。”那人大怒。
奪來的短刀就插在我腰帶上,刀柄露在外面,他自然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