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區有一處名為瓏璁閣的地方,乃是京城內一等一的銷金窟,瓏璁二字,取自玉石撞擊之意,蓋因來此地者,多為上流人士,穿金佩玉,觥籌交錯間有鳴珂之聲,故而名為瓏璁閣。
顧玄平日裡自然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這裡既是銷金窟,亦是英雄冢,一個男人,任憑你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心氣,若是沉溺在了酒色美人鄉,那就好比絕世寶劍落在了爛泥之中,那股紅塵氣,慢慢地就會讓你的劍鈍,人緩,然後在茫然之中老去。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就一個,他沒錢。
不過這裡卻是通往京城地下市場的一個入口,所以在老霍的極力推薦下,他便陪著顧玄一齊來了。
兩人剛到了門口,便有一位婦人舉著能遮住半張臉,繡著報春鳥圖案的團扇,扭著纖細的腰肢,邁著極美的小步,緩緩地走了過來。
站在瓏璁閣門口的接待大約有十多個,穿著打扮都是不一樣的等級,眼力勁都是極好的,專門來接待不同的客人,生客熟客,貴客,普通客人,都得由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來接待,比如那位與顧玄兩人恰巧同一時間來的公子哥兒,便被一位老鴇招呼了兩個姿色上佳的青衫女孩兒一左一右拉著手,陪同著走了進去。
瓏璁閣為一眾倌人們按衣裳顏色排了高低順序,赤橙黃綠青藍紫,由倌人自身的家世,才學,樣貌,氣質四樣綜合決定,最高的花魁為一席大紅袍,而最次的紫衣就只能作為侍女,幹些行端茶倒酒的夥計,而這公子哥兒能由兩位青衣陪著進去,身份也是不俗了。
顧玄的視力極好,哪怕此時已經是晚上了,但還是隔得老遠就一眼認出了對方,那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邵濟民。
只是可惜了個好名字。
顧玄在心中暗歎了一聲,也未多說,眼看著老霍和那走過來的婦人聊得火熱,他也未多想,稍微觀察了一二,見沒有問題,便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老霍一邊走一邊扭過頭來跟顧玄解釋道:“要想去地下市場得跟這瓏璁閣的管事報備一聲,他們現在正在樓上天字號的雅間,我們現在跟著上去一下就行。”
顧玄雖然有些疑惑為何只是去個地下市場竟然還要去這瓏璁閣的天字號雅間報備,但出於對老霍的信任,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趕緊跟了上去,沒有多問。
他這皇子的身份可真是可有可無,除了出入皇宮能方便點,其他時候還不如個酒樓的老闆頂用,他一邊自嘲著,一邊好像游魚一樣地躲過來來往往的鶯鶯燕燕和酒客,沒過太久就跟著帶路的老鴇順著樓梯來到了樓上一處偏僻,但是可以縱觀整個瓏璁閣的雅間門口。
天字號的雅間乃是瓏璁閣招待特別的貴客用的,門板上都塗著金漆,繪著裸體女子的浮雕,華美與淫糜兩種氛圍交織。
顧玄的耳朵微微地動了動,竟然聽不到裡面有什麼聲音傳出。
而陪同前來的一位侍從此時已經為兩人開啟了房門,裡面但見一方雅緻的方桌一個,有四人正圍坐在一起吃著精美的酒菜,隔著扇翡翠屏風,正有一位身穿大紅衣的美豔女子畫好了妝,坐在凳子上輕輕撫琴,為這酒局增添幾分雅趣,此時眼看有人進來了,也未停止,聲音清脆可聞,竟不被外界的喧鬧壓下,再聽調子,似乎是雍州的民歌,帶著股清醒素顏的意味。
待徹底地看清裡面坐著的人後,顧玄的心中微微一驚,知道壞事了。
裡面圍坐在一起的四人其中有三人他都認識,坐再主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三哥,涼國的三皇子,顧黎,坐在顧黎左邊的,正是小時候便與自己有過過節的許家大少爺,許懷英,而右邊的,則是他的六弟,顧川,顧川的母親乃是四位皇貴妃之一的賢妃,與顧玄母親的平級,其母族似乎並非涼國人,而是縱橫整個西大陸的一個商會首領家族,其家族勢力十分龐大,甚至可以說是遍佈天下,而陪坐在最末位的那人他卻不認識,但不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已大致地猜到了對方應該是瓏璁閣的管事。
此時眼看有人進來了,屋內的四人也同時把目光看了過來,除了不知情的尾座那人,其餘三人的臉上頓時都帶了點玩味的神色。
“是。。。。。。”尾座的那人剛想站起身問話,嘴巴里就蹦出了一個字,主位的顧黎就已經搶先一步開口了。
“五弟,你如何也來了此地?”
顧黎雖然嘴上打著招呼,但是卻沒有起身迎接的打算,甚至一邊的手還握著酒杯,小口地飲酒,顯然是不把顧玄給放在眼裡。
老霍和帶路的那位老鴇此刻都愣住了,似乎還沒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玄卻是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哥,六弟,我也想不到會在此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