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奔襲而至的暗紅色騎兵們,聽從指令,兵分三路,繞著中央的敵人圍殺而至,出手沒幾下,眼看中間這貌似牢靠的鐵桶陣已經是岌岌可危,將破未破的險要局面,可這邊的主帥曹焱,卻因為一時大意,被人在亂軍之中偷襲,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下馬來。
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被人一下子從高處打下來,不得不說,這兩個人的經歷,倒還真是挺像的。
就見一柄刀身細長,寒意森森的寶刀,突然從人群的縫隙裡遞出,緊接著,從中霍然躥出了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抓住了難得的機會,一擊建功的謝厚胤!
他披著一身還沒來得及卸下的玄色鐵甲,手握長刀,跨步到了面前,也不多言,想都不想,便直接往地下貌似被摔懵了的曹焱劈了過去。
再看曹焱這時候面朝天空,摔倒在地上,那樣子活像個被人掀過來的甲魚一樣,沒辦法,這身厚實的鎧甲固然防禦力極其強橫,可謂是刀劍難傷,但隨之帶來的問題就是過重,這導致他從馬上摔倒在地上之後,一時之間,竟然沒能立即又從地上趕緊爬起來。
中門大開,渾身處處皆是破綻!
謝厚胤剛才在一邊暗中觀察了良久,又在心中急速地推演了一番,他知道,眼下必須要拿下此人才行,所以這一下出手,自然是雷霆萬鈞,絕不留情!
他很是清楚,眼前這層不知道多厚的鐵皮,哪怕是他,這一時半會兒的也砍不開,更別提直接傷害到裡面的人了,所以要想立即制服對方,就得從關節處下手!
因為一個人無論是要做什麼動作,首先都是靠著關節來活動的,所以這套全身甲在各個關節處都留有縫隙,為的就是不耽擱馬上的騎士們做出大幅度的動作。
只是各處關節縫隙的上甲片,都被特意地做長了一截,為的是在平常自然垂落的時候,會直接覆蓋空檔處,整套鎧甲渾然一體,讓敵人無法傷害到己身。
可因為曹焱還在地上努力掙扎個不停,這些縫隙自然就露了出來,謝厚胤哪兒會放過這種機會,當下眼疾手快,直接一刀,便朝著他膝蓋所在的位置狠狠地砍了過去。
以他的能耐,這一下絕對能砍對地方,不會落在別處,而就膝蓋這一下,他相信,便足以暫時廢了一個人。
就在這形勢萬分危急的時候,原本倒在一灘泥濘裡,正胡亂拍打翻滾著,跟頭撒歡的河馬一樣,毫無一軍統帥的威嚴,可謂是狼狽至極的曹焱,他露在外面的兩隻眼睛裡,突然閃過了一抹狡黠的神色。
原本還在胡亂掙扎著,想要趕緊站起來的身形陡然一停,他閃電般地從地上往上面飛起一腳,這一下踹出,便帶得一股勁風呼嘯而去,可見其力量之大。
雖然因為這套重量不輕的鎧甲的阻礙,其實這一腳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但因為事發突然,再加上謝厚胤本就是主動朝著曹焱撲過來的,所以一時之間,他竟然沒能完全地避開。
要說這謝厚胤,那反應也是極快了,哪怕是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候,他仍然非常敏銳地注意到了曹焱那個一副陰謀得逞的小眼神,所以趕緊收刀後退,但也就是堪堪地往後退出了一些,可曹焱那裹著一層甲冑的腳尖,還是擦著他的前胸過去了。
“噗!”
謝厚胤一下子沒忍住,直接朝著前面噴出了一口鮮血,倒是落了曹焱一身,然後跌跌撞撞地後退開去。
按說他前胸本有護心鏡的保護,哪怕這一腳踹實了,也不該有這般嚴重的傷勢才對,畢竟這曹焱雖然悍勇,而且在戰場上拼殺的心機很足,可他也不是什麼神仙,哪兒至於擦掛一下就打得人吐血倒退的?
說到底,其實還是舊傷!
因為謝厚胤先前在燕州剿滅瀝血軍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而後奔波不停,殺戮不休,傷勢進一步加重,也就是最近才總算好好地休息了一些日子,可軍中的這個環境,又哪兒比得上自己家裡呢?
身處異地,水土也不是很適應,完全是靠著常年習武打熬出來的厚實底子硬撐罷了,到今天,這身上的傷勢也不過就是差不多癒合了。
按照隨軍醫師的說法,只要不做些扯動傷口的大動作,倒不至於影響己身,但遠談不上痊癒。
不然臨行前,端木朔風怎麼會一再地對其囑咐,讓他切莫親自上陣與人搏殺呢,除開主帥有主帥自己的
任務以外,其實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他們衛國,偏安一隅,默默發展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麼一位可以比肩歷代名將,聲望如日中天,又恰逢年歲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豈可讓他如那短命鬼常定方一樣,因為區區疾病而離世呢?
可這病根到底還是落下了,就好像那些曾經的老兵們,年輕的時候那都看著精壯的很,數九寒冬穿個單衫也不覺得冷,可等老了之後,卻是全身是病,好像一輩子的病都一起發作了似得。
忍受不了疾病的摧殘,無奈自殺的大有人在,這都是因為年輕時受的一些傷,其實並未真正地痊癒,當時不查,因為毫無影響,可對於身體還是留下了一些損害的,不過是藏得深,在靜待一個肉體衰老的時機再發作罷了。
這一下曹焱是剛巧踢到了他的舊傷處,其實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也不重,甚至護心鏡,肋骨什麼的都沒碎,只是有一股力量,隨之傳到了胸口裡面,引動了舊傷,導致他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哎?”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曹焱自己,都沒想到這一腳竟然還有如此效果,不過他也是軍中人,當下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定然是舊傷復發,當下是頗為唏噓感嘆,這可真是人劫,天劫一起到,前日的因今日的果,你謝厚胤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今兒也難逃一劫啊!
“你上當了!謝兄!”
曹焱重重地一拍地,打得五指印清晰可見,然後從地上一下子站起身來,手腕一翻,頓時直接拔出了腰間掛著的那把精鋼長劍。
不必多言,這又是顧蒼派人特意為其所打造的,其劍身厚實,樣子似鐧多過劍,但不妨礙它的威力,那絕對是一等一的。
再看謝厚胤就慘了,這位曾經意氣風發,誓要踏破涼國京城的年輕人,用一手拄刀,另外一手捂著胸口,抬起頭,望著對面這人,無奈苦笑了一聲,然後吐出了兩口帶血的濃痰,接著問道:“你是專門為我來的?”
此刻,兩邊帶來的人馬都各自糾纏在了一起,喊殺聲不斷,傷亡不停,但卻十分有默契地為中央這兩個人留出了一塊供他們二人站立的空地來,讓他們可以不被外界的紛爭所打擾。
曹焱沒著急答話,而是先把劍交到了左手上,再將右手伸出,幾下就解開了面甲,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然後一咧嘴,真誠地笑道:“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曹焱,幽州的曹焱!”
謝厚胤聞言,眉頭一挑,慢慢地站直身來,有些感慨地道:“唉,看來果真是姓許的不頂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