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仍舊是低頭不言,顧玄倒也不在意,因為自小身在帝王家的他,老早便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那就是向來都秉承著少說多看的原則,事情不到最後,是絕不會輕易表態的。
尤其是顧玄已經大概猜到了他們可能不想這麼簡單下注的原因,故而又淡淡地道:“這可不是在本王的身上押寶,而是向我大涼宣誓效忠,你們如果不願意,那今天也就不必走了,無需等我大涼百萬鐵騎,今天本王便可剷平爾等背後的家族。”
其他的不說,就光是這前半句,便已經夠讓他們這幫人心中凜然了,畢竟那點小心思被對方給猜透了,怎麼都有些震懾的作用在其中,對,他們的確擔心被這位小王爺給套路進去,更不願意被外界看來,已經投靠了這位河東郡王,與對方捆綁了,這未來的事,他們還需要再做權衡,畢竟事關整個家族的興衰,可不是那麼簡單可以做決定的,可這後半句,連一點客氣話都沒,而是直接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了。
顧玄將雙手搭著椅子兩邊的扶手,氣度沉穩地說道:“你們幫我大涼安撫衛國百姓,穩定局勢,只要做得好,我大涼也會為你們開方便之門,甚至於你們各家的那點東西,也可以保留,最起碼我大涼不至於讓你們傷筋動骨,誰這次出力最多,以後得到的自然更多,現在本王的話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這就是最簡單的以勢壓人,別扯那些有的沒的的道理,眼下的情況眾人都心知肚明,誰要是敢說一個“不”字,那下場就是死。
當下便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一臉為難地道:“王爺,願意自然是願意的,可是還需要。。。。。。”
話音未落,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原本還端坐在椅子上的顧玄,便已經站到了這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胖子面前,右手一伸,直接將這個看面相得有五十來歲的中年胖子給單手揪著衣領提了起來,後者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突然已經到了空中,待得他回過神來,頓時嚇得是臉色煞白,人在空中就好像死了一樣,動也不敢動一下,但仔細看,還是可以看見他渾身都在輕微地抖動著,那是因為過於恐懼的緣故,而且褲襠那一圈溼潤,也明顯地正在擴大。
“本王剛才問的是誰贊成,誰反對,這裡沒有第二個選擇可言,本王也不想聽到什麼‘可是’。”
顧玄身上釋放出了一股濃郁的殺氣,一隻獨眼更顯兇狠,他掃視了這些人一圈,被其那好像蒼鷹一樣兇厲的目光所盯上的人,全都默默地低下了頭,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唯有謝實一人,安靜地看著眼前這突然發生的一切,臉色無喜也無悲。
眼見眾人皆俯首,無一人敢抬頭,顧玄卻是又冷聲道,“你們當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以為你們可以與本王討價還價?還是說本王剛才給了你們一個椅子,你們就真以為可以與本王平起平坐了?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本王的好話你們都聽不懂,那就讓它來跟你們講道理!”
說罷,他左手一轉,突然從腰間拔出刀來,右手一放,然後把那個已經被嚇得語無倫次的胖子死死地摁在座椅上,眼神冷漠,完全不顧對方不住地乞求,直接一刀,將那光一身衣服就得價值百兩銀子的胖子給直接紮了個透心涼,後者靠在椅子上,一邊哀嚎,一邊死命地掙扎了幾下,可哪怕是人之將死,爆發出來的力量,仍然掙脫不得,顧玄的手好似鋼鐵澆築一般,紋絲不動。
一眾來自各世家豪閥,平日裡的地位那是遠在雲端上的家主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雙手摳著扶手,差點把指甲都給抓爛了,一個個的眼皮狂跳,面色大變,個個的心中都是震撼與驚懼交加,因為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剛剛還好好在說話的對方,怎麼一轉眼就暴起殺人了,而且那位可不是別人,那可是號稱“貫朽粟腐”,家裡富到錢都堆不下的宋家家主啊,就算在他們這個圈子裡,也不算什麼小人物了。
顧玄的眼神無比的冷漠,臉色沉靜到讓人覺得他好像只是在宰殺一隻微不足道的兔子,他左手堅定地握著刀,一直等到對方眼中已無生氣,身子也不再動彈之後,這才鬆開了摁著他的右手,然後順勢轉過了身,望著眾人,冷冷地問道:“此人姓甚名誰,是哪家的人?”
剛剛才當著眾人的面殺了一個,他前胸的衣服上濺滿了血,就連臉上也有幾滴,瞪著獨眼,那樣子就與地獄裡的殺神一般無二,其實在他們漫長的人生裡,倒也面臨過這種情況,可那時候他們扮演的,都是顧玄的角色,他們才是那個攜帶大勢恐嚇別人的,現在自己成了待宰的小綿羊,那還真是頭一遭。
一時之間,根本無人敢答,就算是緩過來的,也不願意開這個口,然而坐在顧玄背後的謝實,在這時候,卻是突然開口說道:“宋家,宋之問,祖宅在衛州的萊城,世代以經商為業。”
其他人一聽,全都轉頭看向了謝實,眼中那是一股股壓抑不住的怒氣和厭惡,因為此人這樣做了,那簡直就是背叛了他們整個世家豪閥的利益集團,這是要被眾人所唾棄和報復的,他們實在是不懂,哪怕你想投靠此人,哪怕你想為謝家謀個好前程,那也不必做的這麼絕吧?
然而這邊顧玄已經一拍桌子,朗聲道:“好!那就勞煩謝司徒,找個帶路的,帶上三百人,將宋家抄家,一應財產,全部封存庫房,留待來日再行定奪,宋家在京城的族人,不算僕役,全部押送大牢,來日需做苦工三十年,才得以回常籍,此後三代人皆不許為官!至於他們家萊城祖宅便不必動了,殃及這麼多人,夠了。”
說實話,他這都已經算處置得足夠仁義了,在正常情況下,都是直接抄家滅族,家主男丁要麼直接發配苦地,要麼就做一輩子的苦役不得解脫,族裡的女子,不管長幼,一應賣去教坊司調教,總之宋家一家都會被貶為奴籍,除非是來日遇上一些特殊的情況,不然生生世世都解脫不得。
只是自從顧蒼在大涼得勢以來,雖然並未完全廢除奴籍,但卻透過了一系列柔和的辦法,努力讓百姓開智,並且提倡人人平等,只是因為他所用的手段不激烈,再加上他在朝中的地位,在朝野內外的聲望又很高,所以明面上並沒什麼人反對他罷了。
宋家今日會有此大劫,那與幕後的推手顧蒼脫不了干係,可三十年後能夠解脫,也不得不說是因為顧蒼才有這個機會,所謂天理迴圈,也是甚為奇妙。
顧玄之所以會這麼仁慈,一是性格使然,二也是自小就被顧蒼所影響,不願意徒增殺業,換做是剛剛才躊躇滿志地離開京城的他,雖然可以當街殺掉一個縣令許三金立威,可那基本上都是因為他惡貫滿盈,罪無可赦,立威才是順帶的,但他絕不可能像今天這樣,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的。
說到底,人生中很多經歷過的事,可能當時你並看不出它對自己的影響,可它對一個人的改變,是潛移默化,而且又根植骨髓的,再回頭來看,你就會突然發現,自己與當初的自己,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
眼下便是此理最好的證明,顧玄在黃沙縣所被動學會的,或者說被外界所改變的,就是他對很多問題的一個處理態度,他依然能夠守住自己的原則,可在原則之外的東西,他已經可以做到一個快刀斬亂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