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直因為負傷與他共乘一匹馬的伊華沙突然抬起頭來,滿臉淚痕地哀求道:“將軍,放我下去吧。”
這一來二去,她也已經明白,自己現在就只是個拖累罷了,可不能一錯再錯了。
曹焱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趁著敵人下意識歡呼放鬆的時候,他趕緊換了口氣,一下子從腰間拔出了寶劍,用另外一手扶著伊華沙,都不低頭看去,只是輕輕地低喝道:“閉嘴!”
說完,便再度策馬朝著前方而去。
哪怕他對懷中的女人沒有愛意,但要讓他這時候丟下對方自己一個人跑了,這比殺了他都難。
不過眼下最讓他覺得精神振奮的是,前方已經可以隱約看到路了,原來,被其奮力衝殺了這麼一陣,這些羅剎族們再是寡不敵眾,還是有些用的,最起碼,他們是一直在前進的,對方哪怕是一直在努力地調整陣型,讓更多的人堵在他們前方,但大軍調動,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是你一個念頭,人就直接開始行動,臨時傳達命令,是需要一定的時間讓整個隊伍做出反應的,故而一層防禦破了,或者敵人轉向了,他們不可能立即換方向堆上來,而曹焱一下子連破五層盾牆,現在已經快到了敵人隊伍的末尾了。
“殺!”
他手持寶劍,與緊跟身後的剩餘的十三騎一齊朝前衝殺而去。
正在這時,突然從側面刺來一矛,其角度之刁鑽,用心之狠毒,都可謂是極致,若是在尋常時候,他其實也能夠反應得過來,伸出寶劍將其砍斷,但這種時候,實在是因為精神和肉體都已經快到極限了,眼睛看見了,反應卻是慢了半拍,還未等他做出反應,這一矛便直接扎穿了躲閃不及的火神子的脖頸。
“小火!”
曹焱下意識地驚呼一聲,雙眼圓瞪,一扭頭,神色猙獰無比,發狠似地砍斷了那該死的矛杆,還未等他殺了那可惡的衛國士兵,一直對他言聽計從,收斂了自己野性的火神子,平身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不與他配合,而是使勁渾身的力氣,奮力一躍,竟然是超出了它這輩子的極限。
一下躍出,什麼針對騎兵的盾牆,什麼鋒利無匹的長矛,通通都落在了下面,四周無數的衛國士兵們一個個都張大了嘴,滿臉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整個人的腦袋都隨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場面而齊刷刷地劃出了一個弧線,甚至都忘記了手頭的事情,看起來竟然有幾絲滑稽。
而等火神子撒著飽含它生命力的精血,四蹄重新落地之後,曹焱再抬頭向前望去,發現自己的面前已經為之一清,一片空曠的草原已經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再無盾牆,再無長矛,再無旌旗,再無敵人!
竟是真的被他給殺出了重圍,完成了這不可思議的壯舉!
“咻!”
下一刻,卻見一道箭矢從背後飛來,原來是有人眼看竟然被他跑掉,心中激憤,當下再也顧不得呼延實的命令了,直接張弓搭箭,就是狠狠地一箭射出,一直抱著曹焱的伊華沙恰好抬頭,將這一幕看得分明,心中想要抵擋,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主動鬆開手,跳下馬去。
懷中的人兒突然掉下去了,曹焱心中頓時一驚,完全是下意識地俯身低頭看去,卻是正好躲過了這一箭,只是射中了手臂而已。
顧不得疼痛,他伸出手,滿臉焦急之色地朝著伊華沙喊道:“快上來!”
他是火神子的主人,一人一馬朝夕相處多年,最是知道彼此的情況,火神子脖頸中了敵人一擊,貫穿了頸子,怎麼可能還有活路,那一躍,更是已經耗盡了它全身的力氣,現在不過是仗著天賦和意志才能夠繼續賓士,只盼著能將主人儘量地帶離險境罷了,所以他絕不能停下,因為停下來的那一刻,就是小火的死期,他不能辜負小火。
然而,伊華沙背對著他,竟是連頭也不回,只是強打起精神,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將軍還記得第一天我與你說的話麼?”
說完,她便又用羅剎語喊了一遍。
曹焱這才回想起來,這是他們第一天來到燕州的時候,當時伊華沙對他說了一句話,只是他不懂羅剎語,再加上也懶得深究,所以一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趴在馬上,四周的景物倒退而去,他扭頭看向對方的背影,大聲喊道:“什麼?”
伊華沙手持長鞭,孤身一人面對千軍萬馬,堅定的聲音隨著風,從遠處模模糊糊地飄了過來。
“願以此身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