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以天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
只可惜現在還未到下雪的季節,不然此地必將再添三分寒意,皚皚白雪與這沖天殺氣倒是能夠相映成趣。
曹焱最終選擇的埋伏地點,乃是一個坡度較緩的環形山丘,而這裡,也是對方北歸的必經之路。
因為糧草輜重會壓著馬車,所以十分不好上山,也就是說他們是一定不會走過於泥濘的地方以及坡度過急的高坡的,這與呼延實先前帶人過來準備從後堵截包抄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他們是騎兵,除非是沼澤,不然哪裡都走得,所以這一次要想準確地判斷出對方撤離的路線,並不難。
曹焱經過了認真的思考後,決定將手下的兵力一分為四,一部分由他親自帶領,從正面衝殺過去,擋住對方的去勢,然後再由兩路人馬從側方直接切入,擾亂敵人抵擋的陣型,最後再有一路人馬堵住他們撤退的後路,確保對方不能逃脫。
其實世人皆知,圍三缺一,才是兵法正途,因為一旦身陷絕境,自知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後,人往往都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而留出一條表面上的生路,則會極大地消磨他們戰鬥的意志,既然能生,誰願意去死呢,兵家老祖曾言,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就是這個道理,但從曹焱這次的做法上不難看出,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對方一網打盡的。
因為只要他們能順利地吃下這一隊,後面的人,則完全不足為慮了,這一戰若是勝利,那敵軍的精銳基本上算是被打光了,少了這幾千機動性極強的騎兵,他們就再也沒有和曹焱周旋的本錢,在這片空曠的燕州大草原上,步兵就是騎兵的活靶子,允奪允取,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一旦沒了騎兵的掩護,這些可憐的步兵,遲早都要被後方的輜重隊給拖死。
一想到這種豐碩戰果,饒是他曹焱,也禁不住有些興奮起來了,而且短時間根本就壓不下去這種極度激動的心情。
按說像他這樣,曾經在軍中被打磨多年的人,本不該如此的,大戰之前,理當心若止水,但畢竟先後的區別還是太大了,先前他在斥候營任職的時候,可以一連潛伏十幾日,但結果一次也不過就是殺一兩人,雖然對於敵方的破壞性依然很大,造成的影響也不算少,可一是根本就不為人知,二是戰功和影響力跟這次都是根本沒法比的。
縱然他從來都不在乎什麼戰功不戰功,但這委實會是一份天大的功勞。
一旦狙擊敵方輜重隊伍成功,這對於前線戰場的影響,將會是巨大的,如果前方戰事因此而變得順利,那他眼下所立之功,便足以一戰封侯!
因為他可是救大涼於危難之中的那個人,這與在戰事之初狙擊對方補給隊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現在大涼對於這一場勝利的需求,是遠遠超過一開始的。
至於第二點,他將會獲得難以想象的巨大聲望,威震南地,足以與謝厚胤之流並列!
謝厚胤強在一戰滅的是大涼最精銳的瀝血軍,但別忘了,他自身的損失,可不比瀝血軍少多少,而曹焱呢,他所帶的人,不到謝厚胤的百分之一,卻達成了影響更大的戰果,只是體現的方式是從側面而非正面罷了。
故而饒是他這樣的人,也不得不臨時開始做深呼吸來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
正在這時,遠方冷風呼嘯,吹來了一陣陣讓他無比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宿命裡的敵人來了!
他整個人小心地趴在背坡上,從一叢茂密的草堆裡稍微探出一雙如老鷹般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底下,卻見遠處有一支龐大的隊伍,一支他做夢都在想的隊伍,正在緩緩地朝著這邊行來,而對方四散開來的斥候隊伍,已經離他們很近了,眼看就要踏上這邊的山坡。
這是沒辦法的事,哪怕呼延實之死對他們的打擊再大,哪怕是再六神無主,再昏庸的將領,也不可能在行軍途中不派出探子在四周探路的,更何況他們明知道正有一群餓狼在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就更加不可能不做防備。
曹焱連頭也沒回,就只是將左手往後伸出,朝著後面輕輕一推,整個隊伍彼此傳遞著這提前約定好的手語,羅剎族漢子們馬上默默地後退,然後就地匍匐了下來,整個過程,竟然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沒過多久,有十餘個身披輕甲的探子依次跑上了山坡,草草一掃,沒有發現一個人。
更遠處那些齊腰深的草叢裡具體是什麼情況,他們也看不清楚,再加上因為一路行來,一直都沒出問題,長時間的過度專注,這時候他們也有些疲累了,覺得無恙,也未跑遠再探查一番,便站在高坡上,轉過頭,朝著後方打出前方安全的手勢,接著才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