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隊,這是較為常見的斥候組合,因為人數較少,自然就更難被敵人給發現,彼此朝夕相處,也很難產生爭執,不過隊伍的內部分工極其明確,效率是極高的。
這些往往在史書上聲名不顯,但實際地位和重要性極高的斥候隊伍們,按照著先前規劃好的既定路線,慢悠悠地遊弋在這片蒼茫無垠的大草原上,循回往復,圍繞著己方的大部隊,彼此穿插,構成了一張精密得有些可怕的大網,靜待獵物們的上門。
這便是呼延實為了保證整個運輸過程的安全,而精心佈置出的一道防線。
這就好比是蛛網層層密佈的蜘蛛洞,只要門口有一根蛛絲被人動了,那洞穴裡的蜘蛛們馬上就會清楚有外人來了,而且根據蛛絲被破壞的速度與範圍,還能大致地推斷出來人的體型和行進的速度,從而方便做出下一步的行動,是打,還是撤,是合圍,還是突圍。
故而曹焱來到燕州之後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全力以赴,迅速地破壞掉敵人的蛛絲,影響敵人的判斷。
如果遇到的是一些極其莽撞,容易上頭的對手,或許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從洞穴裡先鑽出來,與這些膽大包天的入侵者先打一場再說,但曹焱斷定,以呼延實這樣向來以“穩”著稱,幾十年從軍生涯裡,一直在學習“如何防守”的將領,當他遇到這種事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大機率是先讓大部隊停下,依託地利,先保證不會出事,然後再派出更多的斥候分散各處打探訊息,也就是編制出一張新的網,而到時候曹焱只需周旋一二,只要能夠拖住對方,之後不管是再尋機會還是如何,總之他的任務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曹焱就這樣貿貿然地把整支軍隊一分為三,一部分用於前往抹殺敵方斥候,一部分用於打探敵方大部隊的動向,最後一部分留在後方策應,其實算是兵行險著了。
畢竟羅剎族出來的兵,不比他原屬的玉陽軍,他們可不是那麼好指揮的,協作性極差,而且極易貪功冒進,一旦熱血上頭,便容易落入敵方的埋伏,從而導致全軍覆沒。
而以他現在手上所握著的這麼點兵力來說,哪怕是隻損失了幾百人,對他而言,也是極大的損耗了,這會導致他之後的路,走得極度艱難,可既然他已經在眾人面前誇下了海口,拍著胸脯保證只需要三千人,那他就得承擔起這種風險。
眼看其他人在聽完,記住之後,都陸陸續續地走去休息了,伊華沙這才終於敢鼓足勇氣,走上前,對著曹焱柔聲問道:“將軍,這樣分兵,真的好嗎?”
對於曹焱的自信與氣度,她自然是心生傾慕的,可對於曹焱的計劃,她卻有著一種深深的憂慮。
死,是一個極其沉重的話題。
誰都會怕死,更何況是她這樣風華正茂,本還有著大好人生的少女呢?
雖然她,或者說他們已經找到了,可以說服自己,克服恐懼的理由,但他們也不會想要白白送死,起碼,也要死得有價值一些吧。
既然大家都知道,敵方人多勢眾,而己方先天就處於劣勢,那他們就更不該這樣分兵,而是應該製造出區域性的優勢才能跟對方一戰呀,這種簡單的道理,哪怕是不用教,她也明白。
曹焱才剛剛放好了自己性命相交的方天畫戟,正欲靠坐在樹下,披著厚厚的羊毛毯子先休息一會兒,聞言頓時扭過頭來,兩道劍眉都糾纏到了一起,心生怒氣,本欲直接開口呵斥於她,不過眼看著少女臉上那股擔憂又倔強的樣子,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縮了回來。
到底還是自己把她給強行拉來的,自己作為改變她人生的人,這總不至於還對其惡語相向吧。
想到這,曹焱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先嘆了口氣,然後一伸手,邀請道:“你先坐下說吧。”
伊華沙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卻不敢逾越地坐到他身邊,不過這行軍打仗的途中,也沒有什麼好的環境可以挑挑揀揀,也就隨便尋了一個鋪滿了樹葉的乾淨地方坐下了,兩隻手抱著腿,把腦袋的一半都縮在後面,有些怯生生地看著對方。
不過她這樣做,倒是把自己胸前那發育良好的山巒給擠壓得更加飽滿,就連坐在他對面的曹焱不小心看了一眼,都忍不住老臉一紅,趕緊先咳嗽了兩聲,將尷尬的情緒蓋過去之後,這才正色道:“嗯,首先,我問你,你知道為什麼我只帶走了三千人嗎?”
伊華沙被問得一鄂,思考了一會兒,半晌,這才試探性地露出臉,小聲道:“那,那都是因為將軍您厲害嘛。”
曹焱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道:“這只是其一,第二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因為王爺那邊現在正是用人之時,我們既然要多線作戰,我就必須儘量地增加自己的壓力,從而減少那邊的壓力,能者多勞,就是這個道理,我大可以要上一萬多人,這樣一來,我自然能從容地跟那個衛國人過招切磋,但我得考慮到另外一邊,你自己也清楚,養精蓄銳的幽州軍,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自己少帶一點人,就能多給他們留下一點人。”
伊華沙聽完後,又把頭縮了回去,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明白了。”
看她的眼神略微有些黯然,曹焱忍不住再次開口寬慰道:“放心吧,我不是要你們去送死,真到了要打的時候,我不會走你們後面,我哪怕是不疼惜你們,也得愛惜自己吧,我可沒打算早早地死在沙場上,只是你們一定要聽我的話,絕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打仗最忌諱的就是出現第二個聲音,要打要撤,我一句話喊出來,你們就得立即執行,絕不可以猶豫。”
從小在軍營里長大,性格極度高冷孤僻的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還需要來自己安慰人。
眼看對方還是有些情緒不高,他再次補了一句:“該謹慎的地方,我絕不會放鬆的,你且放寬心便是,這樣吧,我向你保證,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帶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伊華沙眼中陡然綻放出了光彩,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
“我明白了,將軍,我這就去與他們說。”
曹焱剛蓋好毯子,這時候疑惑道:“說什麼?”
伊華沙回答道:“總得給他們說清楚不是?畢竟他們,還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