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多出步兵,這是自古以來的常識,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蜀國是坐落於西邊的群山之中,雖然也有富庶之地,可少有水草肥美的廣袤馬場供養起大批的騎兵,因此蜀軍多是步卒,機動性不強,但又因百姓都在山中生活,天生性子兇悍,而且耐力極強,非常擅長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之下與敵人作戰,雖然攻城略地並非他們所擅長之事,但這些年也著實給幽州邊境製造了不少的麻煩。
幽州與燕州差別極大,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與燕州相反,幽州大的城池並不多,邊境也沒有那麼多聳立的哨卡,完全是靠著星羅棋佈的小型軍事堡壘作為阻隔和拱衛,彼此之間,都是依靠狼煙作為傳訊,因為西北地的天空,哪怕是到了晚上也沒有太多的遮擋物,常常都是明月高懸的天色,故而就算是在夜裡,狼煙訊號也是清晰可見。
先前吳珩早在顧玄等人還在籌劃著對付伽羅汗國六大部落的時候,便已經橫穿了沙海,身在西面的蜀國了,再花費了幾天時間,徹底地說動了蜀國君臣之後,幾方按照提前約定好的時間,一起發兵,哪怕是作為最邊上的一個,按理來說是顧慮最多的一個,可蜀國人也未失言,鎮守邊疆的五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只是一夜之間,摧毀的幽州邊境的大大小小的堡壘,便起碼有數十個之多。
不過奇怪的是,之後他們竟然沒有乘勝追擊,繼續向著幽州內部挺進,而是就在佔領的區域直接駐紮了下來,與幽州這邊隔空相望,再未有所行動。
玉陽軍,貴為鎮守幽州的兩支邊軍之一,又位列帝國九軍之中,是一支有著獨屬於自己的番號與歷史的軍隊,與虎賁軍,熊羆軍以及瀝血軍等等,單單從編制上而言,地位都是一樣的,三十萬精騎,縱橫幽州,戊守邊疆多年,這實力自然是不俗的。
這支實力不凡,名頭也不弱的軍隊,便是由與左將軍裴正陽齊名的右將軍羅驚雲所率,一位鎮軍右將軍,在幽州的地位,已經堪比是朝廷一部尚書了。
為了防備蜀軍再度攻城,造成更大的損失,三十萬玉陽軍也在收到命令之後,從各地匯聚起來,星夜兼程,緊急趕赴前線,為了顯示幽州軍的魄力與決心,三十萬精騎就直接駐紮在了這五十萬蜀軍的正對面,雙方營帳對著鋪開,連綿數里,一眼都看不到頭,每日耗費的糧草補給,都是一個天文數字,三十萬騎兵開赴前線,這背後光是做後勤的人也有幾十萬,要不怎麼說戰爭打得就是國力積累和後勤補給呢。
兩方就這樣遙遙相望,除了雙方的探子是彼此互有來往,偶有損傷,平日裡偶爾也會聚在一起,朝著對方狠狠地叫罵兩聲,除此之外,就算是稍微大些的衝突,竟然都是一點沒有的,看得人是嘖嘖稱奇。
這就好比兩個有著血海深仇的人,各自拿著刀面對面站好了,除了偶爾罵上一兩句,竟然連把刀拔出鞘的意思都沒有,這本事就是一件極有意思的事情。
兩邊隊伍的帳篷那都扎得極為嚴實,東西也準備的齊全,埋鍋做飯,不緊不慢,見不到絲毫大戰之前該有的緊張氣氛,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是一開始就打定了注意要跟對方長久地耗下去一樣,讓人份外奇怪。
玉陽軍的中軍大帳裡,用來抵擋風沙的厚重門簾被人給從外面一把掀開,一位身穿流線型的,覆蓋全身的黑色甲冑,沒有佩戴任何武器,一臉英氣,相貌極為俊朗的年輕小將從外面走了進來。
“將軍!”
面對著帳篷裡,坐在桌案後面的老人,他毫無拘謹之色,只是由心而發地恭敬抱拳行禮,朝著對方直接下拜,這一套*動作極為幹練,毫無拖泥帶水,顯然這人不是一個慢性子的人。
眼看這位小將突然闖了進來,老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眼中多了一絲慈祥的笑意。
“我當是誰膽子這麼大,竟然未經通傳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原來是你小子!”
他雖然嘴上帶著一股子喝問的語氣,但眉宇之間,明顯就是一位老人看自己兒孫的那種欣慰袒護之感。
玉陽軍百戶曹焱,地位便如同那身在虎賁軍的陸登雲一樣,都屬於是軍中新星,得到老將軍的垂青和大力栽培,來日若無意外,必將成為右將軍的接班人,故而此人雖然官位不高,但在玉陽軍內的實際地位和聲望極高。
他也算是老人的乾兒子,兩人相處多年,親如父子,可以說他曹焱就是被老人給一手培養起來的,如果沒有老人,就沒有今天的曹焱,曹焱是真心拿老人當自己的父親長輩一般侍奉,不過因為過於親密,所以這禮節上難免就有疏忽之處,故而才會像這樣不經通傳,便直接掀開簾子闖了進來。
聽到義父的呵斥,曹焱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抹有些羞澀的笑容,這個性子孤高,本事極大的年輕人,連那身在幽州州城裡的大涼第一世家都看不上眼,覺得他們也無非就是走運投了個好胎,得到祖宗餘蔭庇佑的幸運兒罷了,這麼多年來,根本沒什麼真本事,不然也不會讓那些外族人荼毒邊境這麼多年,所以要說他最佩服的,還是要屬眼前這位教授他武功兵法的義父大人。
“軍情緊急,失了禮數,還望義父莫怪!”
老人聞言,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書籍,笑著朝他道:“你呀,跟你義父這般也就罷了,可日後若是見著了大將軍,或者僥倖立了大功,被陛下召見,若還是這般沒有禮數,給人留下把柄,那就要吃大虧嘍。”
曹焱聽了,知道義父這是在規勸關心自己,心中一暖,可嘴上卻是笑著回道:“那我便如義父這般,終身戊守邊境好了,也就省得跑去見那些有的沒的。”
“哎。”
老人聽了,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倒是沒再多教訓他。
年輕人如此,才是正常的,若是年紀輕輕就天天想著如何討得上司歡心,尋求晉升,在仕途上走得更遠,這種人或許能做大官,可絕不會被他羅驚雲所看重的。
很多事,嘴上和書上的道理,永遠沒有實際得到的教訓來得更讓人印象深刻。
“好了,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有何事?難不成對面那幫山中的小猴子們,終於要鬧什麼事端出來了麼?”
山中的猴子,算是幽州軍對蜀地敵人的一種蔑稱,就好像蜀國戰士也稱他們幽州軍為幹臭的羊糞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