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其實應該算是府上的一間單獨的書房,地方不是很大,不至於如之前的會客廳一樣能坐的下數十人一起舉行宴會,可實際上也不小,最起碼若是有兩三人到了屋子裡,還是會覺得寬敞,屋子的兩邊,離著牆面還有一指的距離,各放置有一座高大的書架,上面依次擺滿了裝訂好的精美書籍或者是厚實的文稿,規規整整的,讓整間屋子,都陡然多了幾分墨香。
屋子裡用作日常裝飾的擺設幾乎沒有,在屋子的正中央,兩座書架的中間,放置著一張寬大的桌子,通體由紅木打造,花紋樸實,毫無特點,只是在桌面上,該有的筆墨紙硯,倒是一應俱全。
在桌子的正對面處,貼著牆面,左右各為來訪的客人們預先擺了兩張一套的紅木大椅,樣式都是注重實用性,所以顯得有些樸實無華,中間則用了兩張不大的方凳進行隔斷,上面還擺放有一套精美的陶瓷茶具,作為整個屋子的點睛之筆,讓整間屋子不至於那麼寒磣,反倒是在細微之處見富貴,直接提升了整間屋子的格調。
畢竟在這種貧瘠的邊陲小城,這麼一套明顯是江州官窯燒製出來的茶具,可不多見,其價值自然不必多說,反正買小半條街估計都夠了。
陸議此刻就正端坐在桌子後方,在他的面前,除了桌面上這一盞明亮的油燈以外,牆壁上還額外多點了兩盞燈用作照明,三盞燈一起發力,頓時讓整個屋子各處都變得清晰可見,如同白晝一般,這也是為何光是從外面看都能看到裡面的燈火通明。
眼看客人已經進來了,可陸議卻絲毫沒有起身去迎接對方的打算,他表情絲毫未變,甚至都沒有主動開口去招呼對方,毫無笑意樣子,顯得異常冷漠而平靜。
來人在進來之後,只把雙手向外猛地一伸展,然後微微仰頭,他身上那件,陡然失去了攀附物的黑袍頓時直接從他背後輕輕地滑落到了地上。
再看他的樣子,此人卻是那沙狐部落的少酋長,深夜來訪的他,穿著一整套繡著金邊的,明顯是涼國風格的錦衣華服,沒有如同其他羅剎族那樣一副坦胸露乳的不堪樣子,看來是很做了一番準備的。
面對對方如此赤裸裸的冷漠態度,作為生性暴虐的羅剎族,他見了,卻是絲毫不敢動怒,反倒是馬上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先重重地捶打了兩下胸膛,以示對對方的尊敬,然後才問候道:“陸大人!”
陸議只是把雙手平放在桌面上,然後朝著面前的人淡淡地問道:“都想好了?”
上次他透過提前的安排,刻意囑託馬銘澤與史杜爾一起配合,在三個少酋長的面前演了一齣戲,之後這三人果然耐不住性子,當天就主動跑來縣衙府到了他,說明了來意,希望得到大涼的幫助。
其實蒼鷹部落之人會濫用自己作為汗王的權利,這其實是陸議早就預料到的事,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所以他一點也不吃驚,更別說著急了,反正這個汗國,是不可能這麼快解散的,他只需要慢慢地謀劃即可。
蒼鷹部落的不守規矩,其實很好理解。
因為羅剎族人世代都生活在沙漠之中,物資太過匱乏,環境太過惡劣,所以這養成了他們獨特的性格,他們向來信奉的,就是要把東西吃到嘴裡,嚥下肚子,消化完了,才會徹底地放心,所以他們是最為專注於眼前的利益的一群人。
如果給他們一個選擇,是明天領十塊肉還是今天領一塊肉,他們絕大部分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因為他們不敢確定明天自己是否還活著。
蒼鷹部落一旦得了這至高無上的汗王之位,又沒一個有力的監督者,他們濫用自己的權力來謀私,這是必然的事情,哪怕有開智的羅剎族智者去勸導他們,也是沒用的,沉迷於眼前利益的他們哪裡會聽。
這世間事,向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若是大家都被剝削,都選擇忍氣吞聲,那就會跟原來三大部落對他們那樣,反而形成一個新的平衡,可大家都蒼鷹部落強取豪奪,怎麼你們蝰蛇部落和魑鼠部落就一點都不慌呢?
當他們得知是因為魑鼠部落已經偷偷地攀上了涼國人這條線之後,他們瞬間就明白了,故而為了部族的利益,他們自然也想如魑鼠部落一樣得到對方的支援。
這其實就是史杜爾在先前會盟的時候就擔心的一件事情,他知道對方的手段,也知道自己種族這些人劣根性,涼國人其實根本不需要主動去幹涉汗國的內務,這反倒是會引起他們的反感,同仇敵愾,他們只需要等著,到時候羅剎族各部落因為私心和貪慾,自然會乖乖地送上來為他們所用。
三人當日急匆匆地跑來尋求幫助之後,陸議也沒浪費時間跟他們多聊什麼,只是非常隱晦地暗示了一番對方,他們想要得到大涼的全力支援,就必須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之後也不管三人聽沒聽懂他話語中的暗示,便直接將他們又給趕了出來。
這種事,急不得,誰越急,誰就越吃虧,只有沉得住氣,才能收穫更多。
只是稍微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如此不堪,眼看今天這是才第二天,竟然就已經有魚上鉤了。
其實細想一下,也無怪沙狐部落之人會如此的沉不住氣,他們實在是沒辦法了,蝰蛇和魑鼠兩個部落抽身事外,大涼冷眼旁觀,誰能制衡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