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登雲第二天起的極早,他本就沒有喝太多酒,而且因為陸議之前的那一席話,讓他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又沒辦法跟人傾訴,晚上輾轉反側了半天也沒能睡著,窗外天剛矇矇亮的時候便趕緊從炕上爬了起來,簡單地披上了外衣之後,又用屋裡的水洗了把臉醒醒神,推開門後,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就在院子裡一個人默默地練拳,宣洩心中的鬱結。
軍中的拳法,首重殺伐,幾乎沒有收手防禦的招式,追求的就是要一招斃敵,甚至是以傷換傷,以命換命,這一套氣魄雄渾,殺氣沖天的拳法打完之後,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鼓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
只見身著一套幹練的黑色練功服的顧玄靜靜地站在門口,未曾踏入院中,神色間,有些赧然地道:“還請陸將軍見諒,我本是路過此地,見將軍在院中練拳,不便打擾,可又心生好奇,便一直在外觀瞧,剛才情不自禁就。。。。。。”
陸登雲這時候也轉過身來,看向了這邊,大大方方地道:“無妨,無妨,王爺,您。。。。。。”
顧玄很是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打斷對方道:“哎,昨晚讓將軍您見笑了,酒後失言。。。。。。”
他提起此事,陸登雲也不知該怎麼接話了,眼看院中的氣氛稍微有些尷尬,顧玄突然問道:“將軍剛才打的這套拳法,我看頗有些厲害之處,可有些地方,似乎不像是軍中所教授。。。。。。”
陸登雲也不隱瞞,趕緊就解釋道:“是左將軍教的俺。”
“哦?”顧玄頓時驚訝道,“竟有此事?將軍也知道,我對這武學一道,亦是情有獨鍾,現在眼看時間還早,不若我倆切磋一二,暖暖身子?”
陸登雲本就是一介武夫,哪有不允之理。
之前他護送身受重傷的顧玄從幽州中部過來這裡的時候,便十分好奇了,因為根據藍先生給自己的說法,是這位王爺為了救下馬家村的村民,才冒險與數十位馬匪廝殺,雖然後來身受重傷,可也斬殺了數人,這等功績,已經足以讓一個普通的地方軍士兵晉升為隊長了,他原本還以為是那個隨身護衛靖龍所為,畢竟在他的印象裡,王公貴族出身的,若說他們心懷百姓,敢與馬匪搏殺,他信,可是武功這麼高的,他還是有些懷疑,但當時眼看對方受傷了,再加上彼此又不甚熟悉,也就沒好意思多問。
可今日這才剛一對上,陸登雲便覺得對方給自己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顧玄乃是博採眾家之長,融會貫通,武藝精湛無比,而且天生力大,擺開架勢的拳腳較量,還真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這些日子又沒事便去拜訪南地第一人馮鐵昇,讓他對自己進行指點,進步極快,已經可以將所見所學溶為一爐,雖然失了左眼,可戰力比之之前還要強橫。
陸登雲雖然也是天生的陷陣猛將之才,但在方方面面上都要遜色顧玄不少,而且他畢竟是軍伍出身,見識有限,所學所會的招式,並不算精妙,所以哪怕他已經在邊境磨礪了很多年,在生死中砥礪自己的本事,戰鬥經驗算是極為豐富了,但在這處院子裡,在彼此都不以命相搏的情況下,單單靠著左將軍所傳的拳法,仍然應付得捉襟見肘。
這邊兩人拳來腿往,才幾十個回合之後,陸登雲便匆忙地叫停了。
身為行伍軍人,他原本該是最不服輸的,可陸登雲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讚美之情,雖然還喘著粗氣,但仍舊由衷地欽佩對方,並且帶著幾分好奇地問道:“王爺,您,您怎會如此厲害?”
打了這麼一小回兒,其實顧玄才剛剛活動開筋骨罷了,聽到陸登雲的稱讚和問詢,頓時靦腆地笑道:“我母親本是普通的農家出身,所以在宮裡的地位並不高,我從小在宮裡宮外都常常要受人欺負,雖說不敢還手,但想著多練習些武藝,身子健壯一些,耐打一些,總是好的,這一練,也就練了十幾年了。”
這一番話,飽含著一股心酸和屈辱,便是陸登雲聽了,也不由得為之觸動。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明明是一國王爺,卻硬是被朝廷給調派到了這邊陲苦地來,而且從那次護送他過來這裡之後,回去藍先生便馬上警告自己不要再與其來往,原來是怕自己被牽連。
他雖未曾去過京城,更別說入過那片金碧輝煌的宮宇,但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一個可憐的小孩子,天天被人給圍住欺負,毆打,因為母親地位不高,所以他不能,也不敢還手,就只能默默地忍受著外人的欺凌,日復一日地練習武藝,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抗揍一點,這是何等的堅韌啊。
若非是這樣十幾年如一日的練習,他也不可能如此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