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高臺之上,唯有靠著數十道石階才能登臨到這座四面無牆的偏殿裡,當朝太宰陳靖與楚陽公薛弼兩人相對而坐,面前只擺著一張小方几,一套普通的茶具,除此之外,整個殿內別無他物。
楚陽公薛弼凝視著陳靖,沉聲問道:“那你想好了麼?應該如何對待此人?畢竟你如今可是太宰啊。”
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因為陳靖現在一人之言,就可以代表整個晉國上下的意見,畢竟朝堂之上,已經沒人再敢公然反對他,所以薛弼希望他能夠慎重對待此事。
陳靖親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也不看對面,嘴上答非所問地道:“這人乃是端木朔風手下的說客。”
楚陽公聞言,反應了一下,這才滿臉驚訝地道:“竟然是那位端木太子的手下。”
說完,他又一臉遺憾地感嘆著:“可惜了,這種麒麟子,非我晉國皇族。”
陳靖再度為兩人添上新茶之後,這才開口道:“若是,我也就不必做出這種事了。”
楚陽公抬頭看向他,終於是意識到了什麼,沉聲問道:“看來你早就做出了決定,要答應聯盟了?”
陳靖放下茶壺,揚起頭來,眼中精光四射,鋒芒畢露地輕喝道:“為何不答應?”
“晉不攻涼,涼必伐晉!”陳靖猛地一甩袖子,毫不顧忌地大聲道,“涼國的北上之心,人盡皆知,所謂和親,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就算涼國肯答應和親,涼軍的鐵蹄也不會因此停下,顧家一統南地的心,無人可以將其熄滅!”
楚陽公的精神一震,剛想辯駁兩句道:“可是。。。。。。”
他想問對方,守住晉國現在的基業已是不易了,難道你還要主動攻涼不成?這豈不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麼?
然而他一句話還未說完,陳靖便毫不客氣地開口打斷道:“可是什麼?上官鳴是個瞎子,但是跟涼軍作戰多年的您,難道還看不出涼國的決心嗎?可以一統南地,他們又憑什麼要跟咱們和平相處?”
“在森林裡,老虎難道會和兔子和親嗎?”陳靖繼續朗聲道,“這場仗,我晉國根本避無可避,聯衛抗涼,乃是大勢所趨!”
被這麼一個甚至從未去過軍中的年輕人如此教訓,年輕時候也是一員悍將的楚陽公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當下便冷哼道:“哼,我們依仗天險,涼國也未必攻的進來,當年若非如此,涼國人也不至於撤兵!”
陳靖一聽,馬上冷笑著反駁道:“呵呵,天險?就算是依仗天險,涼國拿一百人的命換我晉國三十人又如何?用一百萬精兵的命換我晉國三十萬精兵又如何?涼國坐擁六州之地,一百萬條人命填在晉國裡了,十年之後又是一百萬人捲土重來,到時候的晉國呢?十年後我們還能再弄出三十萬精兵麼?”
陳靖所言,即是真正的問題所在,涼國的國土廣袤,以整整六州之地的資源打你這兩州之地,就算是以多換少,涼國都是不虧的,因為他們的資源和人員都可以源源不斷地從各地補充上來,但是晉國呢,晉國可以嗎?哪怕晉國這兩州之地再怎麼富庶,難道能比得上涼國六州的資源麼?
就算是以傷換傷,晉國都換不起。
涼國光是靠著這種笨辦法耗,那都能輕易地耗死晉國,更別說涼國邊軍本身戰力就不俗,擺開陣勢正面衝鋒,那根本就是毫無勝算的。
楚陽公聞言,仍舊出言辯駁道:“就算你所言非虛,但是這般損耗,其國內必然怨聲載道,屆時民怨四起,涼國難道就能耗得住?只怕不用我們動手,他們內部就崩潰了。”
人一旦死的多了,自然就會有其他的聲音冒出來了,尤其晉國乃是防守的一方,士兵們那是為了保家衛國,是為了家人,為了生存而戰,就算是戰死,百姓們也只會為他們建碑立傳,四處傳唱他們的無畏與英勇,而且年輕人會前赴後繼,奮不顧身地繼續填上去,因為他們知道,不打,就必然亡國,可涼國身為主動出擊的一方,人一旦死多了,百姓們自然就會發對,這是人心使然。
因為他們本可以不打這個仗的,國內明明一片太平,憑什麼要打?
就算是攻城略地,百姓也分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拿將士們的性命去換取帝王的功績,以及官員們晉升的資本,他們又憑什麼願意,簡單一句話,打無意義的仗對老百姓沒好處,他們肯定不會支援,不要說他們目光長遠不長遠,他們光是好好活著就已經夠努力了,又憑什麼對他們苛求更多呢?
陳靖點了點頭,面色嚴肅道:“您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是您又拿什麼來保證,我們的三十萬精兵,就一定能拼掉涼國的百萬精兵呢?難道我們要等涼國這邊休養生息好了,步步為營,棋子全部布好了之後再出手麼?我又豈能把晉國數百年的國運,賭在這上面?更何況不管我們和衛國哪一國被破,涼國在南地都將再無敵手,唇亡齒寒的簡單道理,您不會不懂吧。”
一旦衛國被破,晉國就會隨之成了大洋之上的孤島,就算是依仗地利,也遲早要被海浪所吞沒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楚陽公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身為老一輩的晉國人,仍然氣憤當年衛國趁火打劫之事而已。
楚陽公板著臉,雙手抱胸,沉聲道:“要合作可以,先讓衛國吐出那三郡之地再說吧。”
陳靖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三郡之地太小了,就算給了他們又如何?我要的,是我們曾經丟掉的兩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