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外的夜空下,這場慘烈的廝殺終於結束了,一切似乎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中,蟲鳴規律又清晰地響起,由竹管引下的山泉水,與蓄水池旁邊的鵝卵石互相碰撞,發出清脆悅耳如樂器演奏而出的叮咚聲,若是沒有地上的屍體,這本該是一副祥和而美好的畫面。
從左眼被人插進了一整根菸杆的惡狼不甘地掙扎了很久,終於還是死去了,長途跋涉數百里,曾經與族人一起越過了荒野與山地的它,終究還是死在了人的手上,屍體就那麼安靜地躺在一邊,與它生前的暴虐截然相反,而殺死它的男人,也因為渾身脫力,被它最後發出的,對命運抗爭的力量給掀翻在地,根本就爬不起來,幾乎是靠著它還未變涼的脊背,看著頭頂明朗的夜空,悄悄地喘息著。
茅屋內,聽到外面的動靜突然停止的少女,再也無法耐心在屋裡等待了,滿臉焦急和憤怒地說道:“爺爺,你讓開!”
老人把身子擋在門前,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沒得商量。
然而就在這時,老人靠著的門板上,突然傳來了兩聲微弱的扣門聲。
這一下倒是把屋內正在爭執的爺孫倆給嚇了一大跳,老人更是直接跳到了旁邊,然後神色緊張地看向了木門,心裡面想著若是等下門被人從外面破開了該怎麼辦。
就在屋裡的兩人正在小心地側耳傾聽著外面動靜的時候,男人那有些虛弱的聲音,這才順著門縫傳了過來。
“可否勞煩兩位,給我一點敷傷口的藥,我上完藥馬上就走,保證不會再來打擾兩位恩人。”
少女一聽,頓時就急了,同情心泛起,當即道:“爺爺,他受傷了,快開門啊!”
卻不曾想,一人以正面搏鬥,獨自殺死了一頭惡狼的戰績,反而更讓崇尚小心謹慎的老人堅定了不開門的決心,這種人物,是好人還是惡人這種問題先放一邊,他只知道,這個人一旦要是再發瘋,那絕對是他們這對老幼的災難,念及此處,老人下定了決心,決不可以放他進來。
眼看老人仍舊攔在門口,神色十分堅定,少女雖然不解,但又不能直接越開自己爺爺,或者是拉開他,只能小聲哀求道:“爺爺,他為了救我們而受傷,我們給他上了藥再讓他走,這總可以吧。”
老人卻仍是搖頭,感覺到肩膀上剛才被惡狼抓到的傷口隱隱作痛,最後乾脆就靠著門口,直接坐了下來。
“藥呢?”
他沉著臉問道,剛才受傷的地方,現在仍是血流不止,他一個老頭子,哪怕身子骨再結實,又哪兒還能繼續堅持的下去,卻又不敢直接讓開,他敢肯定,自己一走,自家這傻孫女兒保證立馬就會把門給開啟,把那禍害給帶進來,到時候豈不是功虧一簣。
人心隔肚皮,變幻莫測,連神仙都難知,就算這人真的是個好人,但是自己一直堅持著不開門,他在外面聽到了,難免心生恨意,所以現在更加不能開門,這不光是為了孫女兒好,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安危。
少女看了一眼老人肩膀上猙獰的傷口,抿著嘴站在原地,扣著手指,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鬆開了咬得血紅的上嘴唇,然後緩緩地跪在了地上,開始先給自己爺爺上藥。
爺爺就是自己的爺爺,不管怎麼樣,沒人會比他對自己更重要,韓如英雖然單純善良,但這一點同時也是她的底線。
門裡,老人欣慰一笑,靠著木門,開始讓孫女兒好好地處理傷口,敷上草藥,然後包紮好。
門外,男人無奈一笑,靠著木門,雙手攤開放在身子的兩邊,有心想要起身離開,卻怎麼樣也做不到,他臉色發白,明顯是因為失血過多,剛才與惡狼搏鬥了那麼久,又消耗了大量的體力,現在一坐下來,眼皮子就越來越沉,想睜也睜不開,眼前的世界慢慢的也開始扭曲旋轉了起來,變得不再那麼的真切。
他本來就是重傷初愈,雖然靠著身體強橫的恢復能力吸收藥效,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但也十分的虛弱,需要長時間的休養,東西也沒怎麼吃飽,又與一頭惡狼搏鬥良久,舊傷崩裂,新傷累加,渾身的力量都隨著血液從傷口處不斷地流出,一陣陣的睏意,止不住地傳來,連身上的傷痛感也減輕了不少,整個人眼睛一閉,竟是就這樣靠著門口,直接睡了過去。
“啾啾!”
悅耳的鳥鳴聲響起,屋外已經變得大亮了,整個小山谷,都隨著太陽的升起,又迸發出了新的活力,就連地上的小草,崖壁上的藤蔓,都好像是活了過來,高高地揚起了頭。
屋內,彼此對峙了一整夜的爺孫倆也終於隨著雞鳴聲而清醒了過來,老人最先醒來,先小心地用單手撐著地,勉強站了起來,但動作還是有些大,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對面跪坐在地上,靠著樑柱睡了一晚的孫女韓如英也隨之驚醒。
“爺爺。”
少女神色迷濛地揉著眼睛,但是整個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轉眼間就清醒了過來,直接趁著老人還沒回過神來,搶過身一把拔出了門閂,開啟了大門。
“咣!”
失去了支撐的男子,隨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頓時從外面傳來。
“如英!”
老人焦急地叫喊了一聲,就想來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