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披盔戴甲的朱大春拖著自己那條已經瘸了幾十年的病腿,帶著人小心翼翼地沿著路邊的打鬥痕跡一直走到了小院子裡的時候,正巧看到了在收拾殘局的陸議與馬家兄弟三人。
“陸大人!”
老人揮舞著手裡的大刀,興奮不已,忍不住大聲疾呼起來。
幸虧陸議沒有出事,不然他可怎麼跟王爺交代啊。
陸議看到門口姍姍來遲的朱大春一行人,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倒不是他生性冷漠,或是怪罪朱大春等人來的太慢,只是他現在仍在憂心在外的顧玄的安危罷了。
朱大春一瘸一拐地艱難走到了他的面前,趕緊抱拳道:“陸大人,是老朽來晚了!”
說著,又四下掃視了一番,頓時滿地的屍體都映入了他的眼眶,朱大春壓下心中的震驚,當即朝著跟在身後的手下命令道:“去,去四周搜查一下,確保沒有賊人還在附近!”
等到士兵們都領命離開了,朱大春突然一咬牙,單膝跪下,沉聲道:“兵房兵書朱大春來遲,還請陸大人責罰!”
陸議一驚,趕緊上去扶住了腿腳不好的老人,微微地搖了搖頭,勸慰道:“這件事賊人謀算已久,絕不是朱老的錯,還望朱老莫要掛懷。”
朱大春站起身來,眼眶微紅,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唉,這些賊人應當是從北城門外偷偷地摸進來,殺了守軍入城的,出了這檔子事,老朽的確難辭其咎,只希望陸大人和王爺千萬不要怪罪孩子們,一切罪責,老朽願意一力承擔。”
這些軍營裡的年輕人,對於一直沒有子嗣的朱大春而言,就好像是自己的親兒子一樣,每天跟他們待在一起,指揮他們訓練,再一起吃飯,這麼久了,彼此之間真是比家人都親,尤其是那些不要餉銀都要留在軍營裡的,是真的拿他當自己的父輩一樣侍奉和尊敬,現在十多條性命就這樣早早地逝去,讓他如何能不感傷?
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因為他才加入城衛軍,不然本不止於此的,這要讓他如何向他們的親屬交代啊!
陸議伸出手,扶住了老人的肩膀,沉聲道:“我們要做的,不是怪罪誰,而是不讓孩子們的犧牲白費,同時要確保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犧牲發生!”
老人抬起頭,熱淚盈眶,花白的鬍子顫抖個不停,深以為然地點頭道:“陸大人說的是!”
回過神來的陸議又恢復了往日那副從容淡定的樣子,繼續吩咐道:“撫卹金一定要記得發下去,若是家裡沒有了生活依靠的,遺孀都由衙門代為照顧,他們都是為朝廷犧牲,朝廷絕不會虧待了他們!”
老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本就是涼國朝廷設立的規矩,自然沒有什麼其他的說法,當下還是忍不住疑惑地問道:“陸大人可知道這些賊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陸議平靜地道:“當是沙漠中的馬匪,不過這背後定然還有其他人作為推動,一切緣由,等過兩天外面的訊息傳回便知。”
朱大春想了想,又道:“老朽帶孩子們來的時候,看街上還有五具黑衣人的屍首,其中兩具是在旁邊的巷子裡,另外三具則是在正街上,都是一擊斃命,難不成今夜有高人相助?”
陸議心知馮鐵昇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這次純粹只是為了報恩而仗義出手,不然也不會連知會朱大春這老朋友一聲都懶得,故而高深莫測地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爺心繫百姓,肯為了黃沙縣而戰,百姓心有所感,在縣衙府危急的時候,自然也當有義士相助,此乃蒼天亦被王爺的大義所感動,故而派下天將相助,我等就別深究了。”
朱大春點了點頭,知道是陸議不想多說,只好轉移話題道:“說起王爺,陸大人可知王爺什麼時候回來麼?出了這麼大的事,老朽都不知該怎麼跟王爺交代。”
顧玄不在現場,朱大春就總覺得好像是主心骨沒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老人自己明白,這是因為他從心底裡就已經信任對方,以對方為主,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出了什麼事情,自然希望他來處理,穩定局勢。
說起這件事,剛才一直不停地在為顧玄卜卦的陸議只能無奈地嘆道:“再過幾個時辰,就該見分曉了,朱老不必擔心。”
朱大春聞言,微微一滯,但是眼看對方那副神秘莫測的模樣,識趣的沒有再多問下去了。
“此地情況不明,先生不如先隨老朽去城北軍營裡暫避吧。”朱大春提議道。
陸議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把目光移向了遠處,此刻,一抹溫柔的白光,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天際,就這麼一小會兒,天就要大亮了。
“終於到白天了啊。”陸議感慨了一句,然後搖了搖頭道,“賊人已經全部退走,無需再去軍營避難,朱老先留一部分人隨我一起清點損失吧,另外城中的搜尋也要開始,一旦發現可疑之人,立即拿下,帶來縣衙府我親自審問。”
朱大春沒有多問,只是抱拳沉聲道:“是,老朽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