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用筷子打掉她的三根手指，笑道：“都化神了，竟還如此頑皮，若是叫小煦瞧到了……”
陶紫收斂頑笑之色，眼神有些飄遠：“是啊，若是叫封煦瞧到了，我這因果不知要償還到何時了……”
當年，智苦用五百年的功德，才使得他體內的妙蓮分出一枚蓮子。結果，因著封煦的關係，老和尚終將這蓮子給了陶紫，為了少生事端，只告訴他們，不過是五十年的功德。
老和尚如今還說的這般輕描淡寫，但陶紫哪裡敢當真。
室內有片刻的沉默，老和尚吃了口肉又喝了盅酒，不知是肉不再美味，還是酒不再醇香，他搖了搖頭，嘆氣道：“你實在無需如此，我當年救你，雖是種因，卻也是得果。”
陶紫抬起頭來：“此話何解？這便是我的第一個疑問。”
這等至寶，老和尚為何不給圓圓，不給那許多天音寺中人，偏偏給了自己，他與封煦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竟然重要到，將這至寶，給了自己……
“你可聽聞過封煦的母親？”
陶紫搖搖頭：“當年在萬魔之淵，我只知……”她抬頭看一眼智苦，才接著道：“只知她老人家，似乎所遇非人，最後……死相十分悽慘，叫人膽寒。”
親眼看到至親之人，遭受那等苦楚，若非封煦被封了記憶，怕是會把自己逼死……
智苦擱下筷子：“今日不適合吃肉，還是喝茶吧。”
他略略醞釀：“此事說來話長，我也只與你長話短說。小煦的母親姓穆名襄，你或許沒聽說過，但穆襄的父親，你一定在典籍上看到過。”
竟如此篤定？這會兒功夫，陶紫已經煮上了新的香茗。
“老和尚我，這若許年來白白擔了一個‘辰華第一醫師’的名頭，實則徒有虛名罷了。但當年的穆芾卻是真真正的第一醫師！”
陶紫將茶盞放下，竟然是他。
她煉丹製藥，案頭上，至今還擺著這一位所著的《千味草》。
“穆芾不耐束縛、恃才放曠、浪蕩於鄉野之間，本是悠哉快活，卻沒想到因著一夜風流，竟然弄出來個女兒，他本想留下財帛，迴歸山野，卻不成想，當見到那個軟糯糯的女娃娃的時候，便再也放不下了。”
陶紫默默添茶。
“後來，發現女兒竟有靈根，他喜極而泣，便帶著女兒在萬溪林谷中安了家。當年，我不過一個小小沙彌，也是膽子大，化緣竟化到了山林之中。”
智苦捏著茶杯，久久沒有飲下：“他們父女，救了我三次，每一次都是殞命的前一刻。最後，看我不認路，阿襄還將我親自送到了谷口……”
觀他一臉悵然，陶紫默默的喝了口茶：“所以，大師是為了償還當年的救命之恩？”
聽她問起，智苦這回，是真的苦成了一團，他搖搖頭，似在品味苦澀：“當年，穆老兵解道隕之前，曾給我傳訊過，央我替他照拂一下女兒，我當時正在閉關，便沒有即刻趕去，等我趕過去的時候……”
他閉上眼睛，張開嘴一聲長嘆：“待我找到阿襄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那先魔君的……她被關了起來，我本想帶走她，她笑著摸摸肚子，對我搖了搖頭。”
陶紫握緊了茶盅：“若是……若是……”將她帶走，封煦也會有另外一種人生吧？
“沒有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