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間,對面一襲紅衣已橫衝直撞而來。
若生皺著眉頭,一下子忘了閃避,差點叫人撞了個正著。得虧蘇彧眼疾手快,伸長手臂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攬,退到了邊上,這才躲開了去。
人群裡一陣喧鬧,然則並沒有人敢上前去攔一攔。
“阿姐!你也不等等我!”
少年微帶沙啞的聲音尚未遠去。
若生扶著蘇彧的胳膊站穩後,循聲望了過去。
紅衣少年此時已經拽住了前頭一人的胳膊,口氣仍舊十分不快:“說定了一起看燈,你怎麼能拋下我先走?”
“我如今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麼?怎麼能算是拋下你先走了?”說話的是個身量高挑纖細的美貌少女,穿著身鑲虎紋毛皮墨綠灑金披風。她將手裡的鎏銀飛花手爐一把塞進紅衣少年手中,笑著道:“你要是怕我跑了,怎地也不跟嚴實些?”
“我哪裡料到你會這般說話不算話!”紅衣少年皺起眉頭,不情不願地將手爐抱住了,嘴裡嫌棄起來,“這姑娘家的玩意兒你塞給我做什麼!”
“屬你牢騷最多。”罩著墨綠披風的少女聞言笑著瞪了他一眼,而後轉過臉來,忽然看向了若生所在的方向。
雪膚高鼻,粉面桃腮。
小山眉,色如黛。
這人生得十分美麗。
若生一時忘了移開視線,耳聽得蘇彧在旁輕聲道:“是陸相的一雙兒女。”她便身子一僵,變了臉色。
難怪她覺得方才那一身紅衣和赤金瓔珞都叫人眼熟得厲害,原來是陸立展的兒子陸離。
去歲重五日上,她曾經見過陸離。當時她戴著冪籬,也不知道這小子是眼神太差還是腦子不好,硬是扯著她叫阿姐,將她認做了陸幼筠。不管扈秋娘如何呵斥,他自己的小廝怎麼解釋,他就是油鹽不進,始終不肯相信自己將人認錯了。
又混又煩人。
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若生對陸幼筠滿心警惕,對陸相也無好感,連帶著厭屋及烏,看陸離也很不滿意。
她驀地別開臉,將視線收了回來,扯扯蘇彧的衣袖,低聲道:“曼曼姐該等急了,我們還是去廣慶樓吧。”
不料話音剛落,不遠處的陸幼筠便揚聲叫住了她:“咦,這不是連家妹妹嗎?”
若生原不想搭理她,但她先開口叫了人,這就不得不應了。
她看著陸幼筠姐弟倆,勉強笑了笑:“筠姐姐。”
陸幼筠便帶著人朝她走了過來:“真是巧,竟在這遇上了你。”
若生聞言,原就有些僵硬的身體更僵了,心道這巧合她可一點也不想碰上。她身上明明穿得厚實又溫暖,方才也沒覺得冷,可這會面向陸幼筠笑著,手腳卻突然冷了下去,像是冰塊,又重又硬。
她想邁邁腳,但怎麼也邁不開。
她想動動手指,可手垂在身側僵如木石。
心裡“咯噔”一下,她暗覺不好,自己這模樣怎麼同陸幼筠打交道?
就在這時,蘇彧突然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有力而溫暖。
像陽光,瞬間驅散了她心頭陰霾,冰霜消融,現世安穩。
她驀地安心下來。
而他往前走了一步,半擋住她的身子,看著陸幼筠道:“陸姑娘。”
他原先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又側身對著陸幼筠姐弟,是以誰也沒有瞧見他,此刻看清楚了臉,陸幼筠不覺吃了一驚:“蘇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