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花園(9)
寶兒帶著一身散發著氯味兒的池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道格拉斯的姓氏讓這個十五歲的男孩在格蘭德得到了不少方便,比如說,他可以一個人佔據一個套間,這個套間是特別改設的,房間很小,但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已是綽綽有餘——它一樣有著小廳和獨立的浴室,落地窗外面的陽臺正對著格蘭德河的支流,一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緊挨著它,每一年的秋天,它翠綠的波狀圓形樹冠上都會結出許許多多帶有紫色斑點的扁球狀果實,吃起來又酸又脆,帶點苦澀,回味甘甜,最奇妙的是,它們在**月份成熟,卻能在枝頭上掛到第二年的二三月份,到那時再摘下來,一樣新鮮爽口。
碧水莊園——他度過了整個童年的地方,堡壘般陰暗的宅邸正後方也有著一棵巨大的菩提樹,它要比格蘭德的同類年長數倍,難以計數的灰色氣生根從樹冠裡垂下,就像是老人的鬍鬚,樹冠籠罩著周圍方圓數百英尺的土地,每個早晨樹葉分泌出的水分從細長如蜻蜓尾巴的葉尖滴落下來,淅淅瀝瀝,打溼了小道格拉斯的臉和身體,他打心眼兒裡覺得那是棵悲傷的樹——它總是哭個不停。
有那麼一天,他說出了這個想法,母親輕蔑地笑了,而父親則大發雷霆,因為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如此的“沒有常識”。為此受到的懲罰寶兒已經不是記得那麼清楚,但最初的那個想法卻如同烙印那樣淺淺地刻在了他的記憶裡。
一棵傷心欲絕的樹。
他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在黑暗的小廳裡待了很久,穿過房間的風吹乾了衣服,他的身體冰涼。
寶兒沒有開燈,直接走進了盥洗室,他開啟了裝著幹薰衣草、天竺葵和海鹽的瓶子,往白瓷浴缸裡倒了近三分之一。放回瓶子的時候順手開啟了水龍頭,冷水與熱水混合著衝進浴缸,嘩嘩地響,他脫掉了衣服,把它們踩在腳底下,他**著爬進浴缸,在黑暗中撫摸自己,從頭髮、臉到脖子,肩膀,在脖子與肩膀連線的地方有個凹陷下去的小坑。寶兒反覆摩挲著那裡,他想起瑪西亞小姐的這個位置有著一塊深赫色的斑點,帶著細細的牙印。今天晚上訓練結束的時候還沒這個呢。
是誰吻了她呢,是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這樣鮮明的痕跡?寶兒想不出,他喜歡瑪西亞,他愛瑪西亞,在他的眼裡。瑪西亞既美麗又威嚴,完美無缺,但他也從女孩和男孩那裡知道別人是怎麼看待瑪西亞的——他們覺得她太健壯,太驕傲,缺乏女性特徵,一些人懷疑她是同性戀。另一些人堅持她一定是個性冷淡者,寶兒為此不止一次地竊喜,他很高興沒人發現瑪西亞的寶貴之處。在他長大之前,沒有會對這塊隱藏在黑色連體泳衣裡的寶石產生興趣,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出安排——有關於瑪西亞與他的將來。
瑪西亞小姐蹲下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這塊只有熱烈吮吸才能造成的印跡,一瞬間他心如刀攪。
他伸出手臂抱住她的頭。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種價格非常昂貴的香水。花信子加上鳶尾花,作為誘惑的前奏,中調是麝香與龍涎香,激發人類的**,一丁點兒的薄荷與冰片以控制這份狂野不要一不小心過了頭,末了是茉莉花與勿忘我,盡興之後的餘韻,和緩而又綿長。
他母親每次出門與情人幽會時就會噴撒這種香水。
是誰發現了瑪西亞,是誰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偷走了她?
寶兒弓起了脊背,在浴缸裡放聲大哭。
***
考試結束後課程仍然緊張,別西卜在撒沙的推薦下加入了“聖經合唱團”,託聖母瑪利亞的福,他對聖歌合唱並不陌生,海神島上的人,尤其是女性,都是虔誠的信徒,她們總是念珠不離身,而男人們,在做成一筆買賣或是捕到一條大魚的時候也會念上一段天主經或是聖母經——雖然無論是音樂還是唱歌,別西卜都是興致缺缺且毫無天賦,但撒沙.霍普金斯認為,以上兩點無關緊要,小比桑地的熱忱可以彌補所有缺點——看在申請書的份上。
最重要的,別西卜未必能在衝撞練習的時候睡覺,卻肯定能在防守練習和跑步的時候大聲唱誦聖歌。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別西卜問道,星期六他們的課程只到中午十二點,接下來連同整個星期日都是屬於學生們的——他們除了必須的社團活動與訓練,可以自由安排剩餘的時間。
“我提出了申請,色內克先生同意了,”撒沙說,“我們一起去小鎮上走走。”
距離格蘭德寄宿學校大約五英里的地方,有一個格蘭德息息相關的小鎮,裡面居住的人幾乎都是當年建起格蘭德修道院(學校)工匠與本地居民的後裔,他們中的不少人還珍藏著一兩枚幾百年前的銀幣,那是他們祖先得到的報償。
小鎮上有超級市場,有郵電局、電影院、舞廳和咖啡館,還有一個小酒吧。
表現優秀的學生們才能得到允許(這也被校方當做了一種獎勵)出校,一個晴朗的週末,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一番色彩繽紛、熱火朝天的外界生活,只要在晚上十點之前回到宿舍就行了。他們可以攜回的東西如下:一磅以下的巧克力或者蜜餞,半打以下的非酒精飲料,三本無關色情和暴力的書籍,或是三張同樣乾淨的影碟,女性學生可以帶回一份組合化妝品,十盎司以下的香水和兩瓶指甲油。
“我想念巧克力。”
“學校的商店裡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