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直直的打下來,曬得我渾身慵懶,索性不再想那些令人頭痛的問題,把家譜放在臉上,放直了身體,讓那睏倦佔領我的大腦,而後沉沉的睡去。
這一覺再醒,已是日頭西斜。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張薄毯。小圓桌旁,曾茜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和坐在對面的梅雨君說著什麼,梅雨君手裡拿著小曾的那本教科書,聽得很是認真。
猛的,我發現院子葡萄架下,已經擺好了小桌,上面四盤小炒正飄出嫋嫋的香氣。
見我醒了,兩人停下閒聊,拉著我坐到小桌前。
“老常,運氣不錯,雨君的廚藝沒得說,你有口福了。”曾茜把碗筷塞進我手裡。
老實說梅雨君的廚藝也就是個家常水平,但吃得出,食材一定是剛剛我睡著時,她跑到附近菜市場現買來的,新鮮應季。菜擺好了,少不得酒。我剛從屋裡拿了瓶酒出來,曾茜卻一把攔住了我。
“小曾,怎麼著,替你家那口子守著酒呢?我喝二兩都不成了?”我假意瞪了她一眼。
“老常,我巴不得他把酒給戒了,老曹那喝法,早晚把身體搞壞了。我說的是你,剛剛看了一下你說的冢菇,我還是有點擔心。”曾茜拿過我手上的酒瓶,面帶憂色。
“老常,這冢菇應該是見手青的一種,是致幻劑,不過量吃不死人,可我發現這蘑菇的菇柄上有一種網狀的附著物,並不屬於見手青本身,我搞不清楚它是哪來的。”
“我覺得好像是這個蘑菇上又寄生著另外一種真菌類的生物,只是以前書上從來沒記載過有類似的情況,我化驗了一下,沒什麼毒素,但究竟對人體會不會有傷害,我也說不清,建議你還是不要試了。”
“小曾,這種冢菇千年前就有人吃了,唐明劍那本書上有詳細的記載,盧盤子他們吃的也一定是它,這些人都沒事,我也不會有問題,而且,不是還有你這現成的解毒專家嗎?快吃飯,快吃飯,吃完了好乾活兒。”
見我堅持,曾茜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囑咐我多吃點菜,這些菜包括苜蓿、莧菜、苦菊都是有清熱解毒功能的,萬一那冢菇有什麼不對,多少也能起點作用,況且,雖說是曾茜的指導,梅雨君還是跑了很多地方,才把食材尋來,我不多吃點,對不起她一下午的忙活。
於是,這頓飯變得極其怪異,兩個老姑娘把我夾在中間,各自用獨有的古怪眼神盯著我,自己卻極少動筷子,氣氛也隨著夜色的降臨而越來越沉悶。
勉強把飯吃完,我們三個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曾茜開啟了手提箱,把那些小玻璃瓶一個個拿了出來,擺在茶几上,估計這些就是她準備應急的解毒劑,同時鋪上一塊毛巾,兩個金屬的注射器在上面閃閃放光。
她又倒了兩大杯熱水,放在自己的手邊,深吸了一口氣,把那個放冢菇的玻璃瓶擺在我的面前,裡面的冢菇已經被她切成了六七個小塊,大小極為接近,應該是準確稱過重的。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鐵盒,開啟,也放在了桌上,裡面是幾顆深棕色的藥丸,曾茜和梅雨君見了詫異地看著我。
“小曾,這是定神丹,族譜上記載,食用了冢菇之後,人很快就會產生巨大的幻覺,甚至進入神遊狀態,可如果一直在那種神遊裡出不來,我估計也是個麻煩,古人說的走火入魔就是這麼來的。到那時,你就給我灌下定神丹,可以幫我恢復正常意識。”我儘量說得輕鬆,但在拿起玻璃瓶的一剎那,心裡還是很快被一種未知的恐懼所籠罩。
擰開瓶蓋,冢菇特有的腐臭味道立刻飄了出來,一邊的梅雨君立刻捂上了口鼻,驚恐的望了望曾茜。
我無暇顧及她們的感受,雖然手也有些顫抖,還是用小鑷子從玻璃瓶裡夾了一塊出來。
運氣不錯,夾出來的那塊恰好是冢菇的傘蓋部分,上面那黑色的暗紋,如同一隻邪惡的眼睛,瞟著我,明知是個自然的圖案,但我還是不願與它直視,咬了咬牙,不再猶豫,一口把它吞下。
(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聲之於響,有問而應之,盡其所懷,為天下配。處乎無響。行乎無方。挈汝適復之,撓撓以遊無端,出入無旁,與日無始。頌論形軀,合乎大同。大同而無己。無己,惡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無者,天地之友。《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