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赤眉再開口,牙齦已經開始滲血。
福德勒想要將自己所有力氣用盡,能把赤眉拖出來,可是他所有力氣並沒有多少,即便用盡所有力氣,依舊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多令人討厭的字眼,而有時候無能為力就是無能為力,什麼都無法改變。
看著福德勒臉上的表情,赤眉忽然笑了笑,用沾血的手拍拍他的頭髮。
“傻弟弟,快快長大吧……以後不要再做個廢物了……快,長大吧……”
赤眉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隨著一隻腳踩在他的頭頂,他的臉埋進血堆中,再沒有抬起來。
福德勒被向外逃計程車兵衝倒,一隻腳踩著他的揹走過。福德勒用刀扎進一人的腿,像攀著一棵大樹站起來,他沒有時間平復呼吸,用手中的刀開路。
已沒人站在他身邊,抓著他的肩膀,替他開路。接下來的路他將自己走。
城內,城外,接下來的路是通向人間,還是通向地獄。
“殺,殺,退後者死!”
金問道的憤怒沒能阻止士兵的潰敗,所謂兵敗如山倒,倒山之勢,絕非一人之力能阻止。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勝者或敗者可以隨時轉換。金問道本以為的必勝之戰,卻遭到程大雷迎頭痛擊。甕城成了一口大鍋,煮了金問道一半兵力。事後,程大雷單單清理屍體,就足足清理了十天。事後很多年,山谷外長出一種草,這種草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葉脈是詭異的紅色。
……
程大雷窩在山谷不出來,一心經營自己的守城之戰,把山寨打造得固若金湯。因為此,程大雷對於這塊大陸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並不知曉。
由東向西,從極東的幽州海到極西之地的昆吾山,帝國的國境線像一張拉滿的弓,也像一柄張開的雨傘。
那一年,帝國大旱,塞外的草原也遭遇大旱。草原便沙漠,牛羊成片成片的倒在,新生兒因為吃不到一口奶水,和乾癟的母親一起餓死。
戎族數百個部落組成一個超大聯盟,全線向帝國宣戰。
這些部落有大有小,有強有弱,本已千瘡百孔的帝國,像一個瘦弱的女孩撐著大傘走在風雨中,戎族的全線入侵就是落在傘上的狂風暴雨。
所以,青牛山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一件太大的事情,無非是一件大事的區域性而已。
由東向西:程大雷緊鑼密鼓的張羅守城;幷州境,守軍和戎族騎兵剛發生過一場遭遇戰,萬馬奔騰,死傷無算。一名錦袍玉帶,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馬車上狂奔,嘴裡嘀嘀咕咕著:蠢蛋才守城呢,老子才不守城。
西北邊境,一員大將苦苦支撐,翹首東盼,等著那支援的糧草。
京城,一留著兩撇鬍須的男人抿抿嘴道:“林將若是打贏了,這朝廷豈不成了他隻手遮天,哼,軍糧緩他一個月。”
江南水鄉,一客商變賣家財,籌集十萬擔稻米北上犒軍。
同一條路上,另外一隊客商快馬加鞭,正急奔京城。
“大家快些走,京城現在的古董字畫的價錢都很低,咱們運一批迴來,至少能賺三倍。”
南下北上,路上即有棄筆從戎的書生,也同樣有逃到江南避難的達官貴人。
西北之地,一座孤城。一個身穿羊皮大衣的牧羊人攔在城門前,舉著手中的印符,衝著潰敗的逃兵大喊。
“我是帝國六王子,今日與此城共存亡。”
然後,沒人理他,潰兵像流水般從他身邊經過。
英雄,懦夫,榮耀,卑劣。
這片土地從不缺少逆流而上的英雄,也並不缺少唯利是圖的小人,自然,更多的還是疲於奔命,努力活下來的普通人。
那一年,戎族大兵如潮,帝國邊疆戰火紛飛。青牛山則像一塊窪地,當如水的兵潮流經這裡時,便走不動了。
然後,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