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司畫……”
又虛弱地叫了幾聲,無人回應,風雨聲中更是裹挾著隱約的桌椅倒地和打鬥聲層層鑽進帷幕中來。
聽到這聲音。
羋凰終於眯起眼睛,側耳傾聽。
腦中卻不自覺記起《楚杌·楚王本傳》中記載著的成王自絞於橫樑之上;一月前她父王被越椒逼宮,服毒自裁,也在這座宮殿……
想到這裡,她渾身不寒而慄。
視線微微抬起,想要一看成王當年是自絞於哪一根橫樑之上。
可是不知道是這殿中懸掛的那些巨大的青銅吊燈擋住了她的視線,透過層層帷幕,她只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映在床帷之上,隨風晃動,而隨著午夜的“更漏”聲在寢殿一角響起,在緩緩向她靠近。
宛如夢中惡鬼。
午夜鎖命。
時人,敬畏鬼神,而她又是鬼魂重生,對此事容不得她不信。
手腕上的匕首,握在手中,羋凰“唰”的一聲揮出,眼前的重帷立時分成上下兩片,逶逶垂落於地。
只剩下半截的白紗帳後,旦見一個渾身被包裹在金色盔甲下的高大昂藏身影,立於殿中,一張臉全部蓋在金色的頭盔之下,佈滿陰雲,殺氣騰騰。
黑沉沉的眸子。
除了暴戾再無任何情緒地盯著她!
敞開的外間,以他站的地方為原點,向外間延伸,整個寢殿更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颶風,桌,椅,人,全部人仰馬翻,凌亂不堪地倒在地上。
司琴她們痛苦地捂著腹部伸手看向她,“殿下,當心……駙馬……”
殿外,值夜的禁軍已被楊蔚,驚風帶來的六部全部制服住在地;阿信,毛八他們被人拿著利劍抵住脖子,跌跪於地,脖子上已經拉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在滴血,他們想要死命掙扎,可是下頜脫臼不能說話,只能嗚嗚發出咆哮;還有幾個凰羽衛剛想飛奔出去報信卻發出一聲驚呼就被幾個孔武有力計程車兵抓了起來,快速堵上嘴;楚和宮的宮門已經被人從內插上門栓鎖死,內外重兵把守!
“嗚嗚……”
“你們竟敢擅闖禁宮殺人!……”
“這是誅九族的大逆不道之罪!……”
快速地掃過整個寢宮內外把守的六部,她的腦海中成王被楚王帶領若敖六部逼宮軾殺的史記片段揮之不去。
這根本不是什麼擅闖禁宮殺人!
這就是軾君!
她這個一天君王都還沒有當上的儲君,前腳入宮,宣佈準備登基之事,後腳就遇到這樣的事,怕是楚國九代君王中上位最多災多難的一代君王了。
下一刻,羋凰旦見若敖子琰步伐大而凌亂地快速向她撲來,溼嗒嗒的雨水,順著他身上的盔甲一滴滴滴落,一路蜿蜒成河,流淌一地。
她的心頭頓時狂跳。
如今她周身的防衛已經全部解除,只剩下她一人,而他卻帶來了大批計程車卒入宮,看樣子已經將整個楚和宮內外給控制住了。
礙於喝了那安神湯,現在的羋凰更是全身沒有太多力氣,如果可能,她更需要的是一場好眠放鬆這些日子緊繃的神經,和消耗的體力和精力。
但是,這些顯然都是妄想。
從她平定了越椒之亂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朝著她完全沒有預計的方向在發展。
若敖子琰不堪忍受令尹子般之死兵變,繼若敖越椒之亂後,再度挑起國內分裂的苗頭,逼她恢復若敖氏的一切;鬻拳北城門下兵諫,堅定挑起楚國最大最敏感的政治問題——“王族與若敖氏”之間,權力失衡,門閥勢大,逼她做一個有為之君;郢都城外,近二十萬軍隊虎視眈眈,對峙於城外,城內稍有異動,就會重新出現大的局勢動盪……
原以為越椒一死。
這所有的動盪和不安就會解除。
可是難以預料的危機一直潛伏在她四周,從未真正得到解決過。
這是大楚在過去三百年內快速兼各大諸侯國擴張發展疆土人口後催生的必然產物——一個坐擁十七處封地的大封主,擁有國內近一半私人軍隊的超級氏族門閥,宛若龐然大物的若敖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