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頂燈調成了最低檔，慘白的光暈籠罩著餐桌，合成肉排的醬汁在盤底凝結成暗紅色的塊狀，紋理細膩，3D列印的蔬菜，哪怕過油炒熟也翠綠異常，透出鮮嫩的味道。
馮矩坐在餐桌前，手中的筷子機械地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味蕾卻似感受不到任何味道。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電視螢幕，彷彿那閃爍的畫面才是他真正的食糧。
“各位觀眾，現在播報今日氣象。“
女主持人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她的面板在強光下泛著不自然的珍珠光澤，顯然是用了最新款的奈米級化妝面膜。
聲音也像是經過精密調校的合成音，每個音節都精確到毫秒：
“今日9:3017:00，光照強度為82%，輻射指數LUX3級，建議佩戴角膜過濾鏡，晚間17:0120:13，九區將迎來本月迴圈水恩澤，建議今日在用餐過程，可以加服一粒中和劑。”
“下面播放九區新聞…….”
下城的天氣預報從不出錯，永遠跟時間的指標一樣分毫不差。
這是下城唯一遙遙領先上城的地方。
畢竟，上城的天氣還要看天穹的臉色，而下城的“天氣“，不過是上城一個個物業公司，日程表上的一行小字。
王秀麗從櫥櫃裡取出印著“二級中和劑“的銀色藥盒，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淡藍色的中和劑。
藥片落入水中的瞬間，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就像上城貴婦們做SPA時敷的面膜發出的聲音。
水裡的黑色渾濁物質開始劇烈翻騰，彷彿在跳一支絕望的華爾茲，最終化作灰色的沉澱物緩緩下沉。
杯子上層的水質頓時煥然一新，散發出一種“清澈甘甜“，這種味道，據說是仿造上城山泉水調配的，喝下去能延年益壽。
這是二級中和劑，跟下城市面上流通的普通中和劑不同，效果強了1百倍，是特派員賞賜給馮矩的。
“最新訊息——“
新聞男主播的聲音無縫切入，他的聲線經過特殊處理，帶著令人安心的磁性，
“接下來播報一則緊急新聞：近日，本市再次發生一起連環殺人案，受害者大都為高中生群體。“
畫面切換到案發現場的影片剪輯片段，但經過了精心處理——血跡被替換成虛擬的紅色光點，殘肢斷臂被打上了馬賽克，就像兒童節目裡可愛的卡通圖案。
主播的聲音依然平靜，彷彿在播報一則再普通不過的天氣預報：
“屍體被發現時均被殘忍肢解，“
他說這話時，背景音樂適時地切換成舒緩的鋼琴曲，
“現場留有兇手的標誌性符號——受害人的臉皮被取走。“
液晶螢幕右上角——“成年人保護模式已開啟”的標誌字樣輕輕閃爍著，男主播充滿磁性的聲音娓娓道來：
“專家推測，兇手可能具有極強的反社會人格，甚至享受殺戮過程……”
馮矩的叉子突然在瓷盤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吞嚥下某種不可告人的快感。
機械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餐刀，刀刃反射的寒光掃過他的嘴角——那裡有一絲幾乎不可察的抽搐。
“老公，這個連環殺人犯就是之前重傷你住院的那個兇徒嗎？”
王秀麗聲音有些顫抖，眼神中滿是擔憂。
馮矩“唔”了一聲，接過水杯將嘴裡的殘渣漱了漱一起吞掉，聲音有點含糊的回答道：
“放心吧，我跟之前不一樣了，這次我一定會抓到他，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