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號那天海帶去花店定了一個花籃,跟老闆說31號送到酒吧街,老闆看著登記本上留下的時間和地址愣了愣,6月哪有31號?
第二天下了班,海帶過去了酒吧街,看著緊閉的大門上貼的轉讓告示,和昨晚就放在門口的那個花籃,海帶知道,蘇梅清走了。
其實海帶會過來,並不是要錢的,而是想過來看看她,真的,就是想過來看看她。
身邊的朋友讓海帶報警,海帶說自己沒有被騙,因為蘇梅清給自己打過欠條,漸漸的,身邊的人也不在他面前再提起那個女人,那張欠條被海帶貼在放著他倆合影的相框裡,遮住彼此的眼睛,卻也成了海帶和蘇梅清之間唯一的聯絡。
2006年的6月30號,海帶死都記得這個日子,蘇梅清帶著自己的6萬多塊錢消失了一整年後重新回到了長安,她給海帶打了個電話,說31號還錢。
海帶當天晚上就跑到了那個酒吧街上,在那家已經轉手他人的酒吧門前等了蘇梅清很久,2006年6月30號23點53分,蘇梅清拖著行李箱出現在海帶面前,她說,你是不是傻。
海帶看著蘇梅清傻笑,可只有傻笑,卻一句話也沒有。
蘇梅清說,你笑什麼,我騙了你。
海帶搖搖頭,可還是傻笑,然後說,回來了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說完,海帶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轉身就要離開。
蘇梅清喊,海帶,我把這個酒吧盤下來了,你願不願意讓我給你當老闆娘。
海帶怔在原地,半晌轉身,使勁的點頭。
蘇梅清看得到他眼裡的淚,她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海帶,哭著說,你錢都不要了就走,你是不是傻。
海帶緊緊抱住蘇梅清,輕聲在她耳邊道,6月哪有31號啊,下次再想騙我,也找個像話的理由。
此時時間定格在2006年6月30號23點59分59秒。
海帶辭去了設計院的工作,跟蘇梅清一起開了這家酒吧,她問海帶酒吧的名字,海帶說就叫6·31吧。
“那你第一次為什麼沒答應跟海帶哥回老家?”宋離問。
“那天晚上,家裡來電話,說我媽病了,讓趕緊回去,那個時候我也來不及多解釋什麼就回家了,可是我的手機在火車上讓人給摸了,原本想著回家了就給海帶打個電話的,可是回去以後我才知道他們在老家給我找了個物件,讓我相親。我不願意,可他們也不讓我走,就把我關在家裡前後能有一個多月,後來我想著這也不是辦法,就假裝答應了他們,然後趁著相親的時候就跑了出來。那個時候我想過回長安,可我哥在長安,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哪兒,沒辦法就跟海帶也斷了聯絡。後來我在外地打工就遇上了原先這個酒吧的老闆,那個時候我在他的飯店打工,哦,飯店也不全是他一個人的,是他跟他朋友兩個人合夥開的,我看他對我挺好,就跟他好了三年,後來他說想回家了,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說實話,那個時候我挺猶豫的,因為一開始認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長安人,是他自己跟我說的。宋離,我這個人以前不信命,要不然也不會從村裡跑出來,可是我跟你說,人活著活著就會發現,原來你經歷的這一切其實都是命運的安排。”蘇梅清低頭苦澀的一笑,猛地喝了一口啤酒。
“我跟他回了長安以後,他說他想開個咖啡館,他問我,我說還是開酒吧吧,他說開酒吧沒有認識的人能幫忙,我就主動聯絡了原先在這邊幹活兒時認識的那個酒吧的老闆,他說他的酒吧早就兌出去了,我要是想開,他可以在中間幫忙,到時候給點兒跑腿兒的錢就行。一開始,他不同意,後來拗不過我就把這個酒吧盤下來了。然後,我就又見到了海帶。那個時候我跟他已經分手了,這個酒吧也開不下去了,他把酒吧兌出去了,我也一下沒有了去處。”
“你不是說是你把這個酒吧盤下來的嗎?”宋離問。
“那是我騙他的,我媽之前給我介紹的那個物件,人家在見我之前就已經給了3萬塊錢的彩禮,後來我跑了,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人財兩空,男方帶著人到我家裡鬧,說人不要了,但是錢得還,可是我爸我媽已經把那錢用來翻新老家的房子了,哪還有錢還他們,後來那幫人打聽到我回了長安,就上酒吧來堵我,那個時候我男朋友已經又找了一個女的,根本不會借錢給我,可我又哪有3萬塊錢啊,沒辦法,我就找了海帶,只是沒想到他能給我那麼多。”
“其實你不必騙他,你就算說了實話,他也會借錢給你的。”宋離輕聲說。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活的那麼不堪,我怕他會笑話我。”蘇梅清笑笑,“況且,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可我只唸到了高中畢業,他有體面的工作,可我卻只能在餐館酒吧這樣的場所打工,我們的差距不是一點點,可就算這樣,我也不想讓他瞧不起,特別是在我離開他以後。”
“我懂。”宋離微微點點頭。
“我拿著海帶借給我的錢還了人家的彩禮,拿著剩下的錢然後跟著同村的一個大姐一起去了廣東打工,宋離,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一定要還海帶的錢,要是還不上,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蘇梅清認真的說,“後來我就去了廣東,在那邊的一年我真是拼了命的去打工,宋離,你懂什麼叫拼命嗎?”蘇梅清看著宋離的眼睛,希望別人能懂得自己那段沒白天沒黑夜的日子,“那個時候我每天就睡五個小時,白天在工廠做工,晚上就去酒吧夜總會賣酒,有的時候還接一些鐘點工,就是去別人家打掃衛生。你沒過過那樣的生活,所以不知道我所謂的堅持到底是怎樣的堅持,我很多時候都是撐不住了想著要不就算了,可是宋離,錢可以一點兒一點兒掙,但是海帶的情我是怎麼也換不起的。”蘇梅清臉頰微紅,撐著頭看著剩下的半瓶啤酒,“我在廣東打工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路上就被車給撞了,開車的那個老闆喝了酒,把我送去醫院以後給我結了醫藥費,又怕我去告他酒後駕車,就又多給了我些錢,那個時候在醫院我就想,我要是就這麼死了,那我就欠了海帶一輩子,我覺得我不能這麼做。第二年夏天,我嫂子生了孩子,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我知道他們一直覺得我是在怪他們,那件事過去了這麼些年,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後來我就拿著在廣東打工掙下的錢回了長安,回去以後我就跟我哥說我想自己做點兒事情,我哥就又借了我點兒錢,我就拿著這些錢盤下了那個酒吧,本來想著掙了錢就還海帶,可是我剛回去就看見海帶還在那家酒吧門口等我,宋離,我一下就受不了了,這一次,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過了。”
“看不出來,哥還是個情種。”宋離半開著玩笑,儘量不讓離別的氣氛更加濃重。
蘇梅清被宋離逗得也笑了,這個時候海帶從外面回來了,一眼就看見了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