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鴻雪的聲音拉得又細又長,唱誦著不知道哪兒來的歌謠,細細地聲音迴盪在不大地廳堂裡,顯得逼仄又緊張。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時無法分辨來源,大堂本不大的空間在晃動地燈火中被拉伸、扭曲,傢俱地陰影中彷彿匍匐著什麼東西蠢蠢欲動。
敲門聲響了一陣子後便停住了,門外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響,緊接著又是拉長調的嗩吶聲,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出殯似的哭聲。大堂裡的燈燭再次變為白色,好像剛才的紅燭只是錯覺。
和澤見狀長劍出鞘,上過戰場的兵器帶著煞氣,剛一出鞘便聽見“吱呀”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逃走。和澤眼力極好,在晃動的陰影中看見了那個想要逃竄的影子,一把把手中長劍擲了出去,釘在了那個東西的尾端。
張穆端著白燭靠過去,只見一團黑影被釘住了牆上,正在掙扎著往四處衝撞,想要離開。
“說,賀鴻雪在哪兒。”和澤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
“嗚嗚,我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都是他們叫我做的。”那團黑影學著賀鴻雪的聲音,只不過拉得又細又長,聽起來還有些許滑稽。
“他們說現在的人就怕這種東西,我們才這麼做的,嗚嗚。”黑影似乎膽子很小的樣子,竹筒倒豆子般把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只不過用著賀鴻雪的聲音,多多少少有古怪。
這東西既然怕煞氣,那就好辦多了,和澤是上過戰場的戰將,身上自然帶了煞氣,此刻隨著魔氣一同散發出來,把陰影裡匍匐的東西逼退了不少。那個被釘住的黑影也想逃跑,奈何長劍楔住了身體,怎麼亂竄都是徒勞。
一通折騰後,外頭的敲鑼打鼓聲消失不見,刺耳的嗩吶聲也沒了,只有燈籠在不知哪兒吹進來的風裡晃盪。
“你們不是人,是魔族,嗚嗚。”那個東西又哭了起來,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見自己逃不掉,乾脆圍著長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張穆舉著白燭照著那團黑影,冷冷地問道:“你可不說,只是你們的這些小伎倆,嚇唬嚇唬凡人可以,用來嚇唬修士,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們了。”
“嗚嗚嗚,那個陰氣入體的女人,跑了,她跑了,和我們無關,嗚嗚嗚。”黑影好似極為忌憚張穆,張穆一靠近就開始劇烈掙扎,好像他的靠近使他非常痛苦似的。
“讓你的同類全部收起神通。”張穆淡淡地說道,平靜的語氣裡暗藏著隱隱的威壓。話音剛落,燈籠不再晃動,穩穩的燭火照著室內,倒有幾分溫馨之感。
“這場景你們還不收掉?”
“這場景不是我們佈置的,嗚嗚,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黑影團在牆上瑟瑟發抖,其他的黑影也不逃跑,離著長劍一段距離圍城一個圈,想要靠近又不敢,卻又捨不得拋下自己的同類逃跑。
“我們只負責襯托氣氛,是那個女人自帶的陰氣,和我們沒有關係,嗚嗚嗚。”
“別哭了,聽得我頭疼。”和澤掏掏耳朵,這些東西學著賀鴻雪的聲音,讓他有些無法把這個聲音和賀鴻雪聯絡上了。
眼看著也問不出別的什麼來了,張穆示意和澤拔劍放了這個黑影,和澤剛一拔起長劍,那團黑影便瞬間融入了陰影裡,隨即便是一陣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聲,那些藏在陰影裡的東西如潮水般褪去,消失在黑暗裡。
沒有了氣氛組的裝神弄鬼,這裡就是一個單純的喜堂,在燈火中反而有幾分喜慶。張穆走到大堂垂下的帷幔後,敲了敲其後的牆壁。“破牆。”簡單的一聲令下,綠旋集中魔氣到右臂,一拳打碎了帷幔後的牆壁,一個靈堂裝扮的房間映入眼簾。
“這個房間,是準備好來嚇唬我們的吧。”眾人看著佈置得煞有介事的靈堂,連棺材都像模像樣地停在那裡。
綠旋一巴掌拍在棺材上,有些焦躁地說:“賀鴻雪跑哪兒去了,就這麼點地方她能去哪?”
她抱怨話音剛落,棺材蓋猛地彈開,一隻慘白的手從後一巴掌拍在了綠旋的背心。
綠旋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踉蹌著回頭,只見穿著一身鮮紅嫁衣的女人已經收回了慘白的手。
“鴻雪。”張穆喚出聲,綠旋和和澤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臉色慘白,條條黑色的血脈從脖頸蔓延到臉上,眼睛裡沒了眼白,充斥著一片混沌的黑色。她的嗓子裡發出咯咯的笑聲,周身纏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氣,手中持著的點金筆也是通體漆黑,只有筆尖一點血似的殷紅。
此刻的賀鴻雪儼然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