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無數個月圓之夜,我將幽黑的結界開啟一點,讓天上的月光流進來少許,但那光明對我而言如同滾燙的岩漿一般,絲毫不能碰觸,我躲在遠處,微眯著眼,貪婪地注視那皎皎之熒。
我與已成為神的日月妾一戰之後,天涯再無大山,大地裂開了一條巨縫,形成一道海崖,而我便在這海崖的最深處,住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於凡人來講,已經算是小半輩子了。
這裡黯淡無光,沒有任何生命,也沒有任何聲音,陪伴著我的只有永恆的孤寂與落寞,但這裡對我而言便是最美好的地方,在這裡我可以盡情的哭,盡情的笑,沒有人可以來指責我的不是。
呆坐在原地,坐著柔軟的沙子,我回憶起以往在十堰王朝中的那些日子,偶爾會呆滯著舉起虛無的東西,才想起這裡根本沒有茶具,當想到以前與友人們發生的趣事,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片段,我也會嗤笑一聲,感嘆當時居然沒察覺是這麼好笑。
許多人找到過我,有輕聲勸慰的,有用力敲打的,有厲聲呵斥的,卻從來沒有人能突破這層黑色結界,外面的那些話,我想聽便聽,想不聽便不聽,但有一些,我必須得聽。
“呂姨生病了,什麼藥都醫不好,金葉婆婆說這是心病,無藥可醫。”
“將軍,君影大哥,求求你出來吧,呂姨快不行了,她只求能最後見你一面......”
“呂姨走了,她讓我轉告你,妾妾一定還是愛你的,只是有難以言述的苦衷。”
苦衷?能有什麼苦衷,需要殺掉我以證她與我這殘魂的清白?
當呂姬死掉的時候,我大哭三天不止,連這個世上最後一個願意做我們兄妹父母的人也走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隨後王鋣也來了,似乎還帶著本派的長老們,想要強行打破我的結界,可惜他們傾盡全派之力,也無法在我的結界上開出哪怕一個小口。
漸漸的,來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夜合與王鋣有常來,其他人似乎也都放棄我了。
我打了個哈欠,月光看夠了,正準備關上結界的小洞,卻聽見外面傳來鞋履踏沙的聲音。
“我的好徒兒,你的師父又來看你了!”
哦,是王鋣呀。
我又懶得關上小洞了,躺在地上聽他在外面吹牛。
“今天我又弄死了幾隻小魔,好幾位仙人都不敵的妖怪我被幾劍刷刷刷的就砍死了,其他仙人都好崇拜我的,還有一個仙子看我使劍的瀟灑模樣都愛上我了,纏著我不放,非要陪我喝酒,哈哈哈,居然想免費喝本座的千城酒,簡直痴心妄想,我當場就拒絕了她,怎麼樣,你師父我是不是很潔身自好啊!”
老東西,每次都沒個正經。
聽著外面王鋣絮絮叨叨的,我暈暈沉沉就睡了過去了,過了好久才醒來,發現外面已經沒有聲音了,想來他已經走了吧,真難為他這麼多年自言自語不會煩悶。
站起來伸個懶腰,覺著這麼多人看星星月亮也已經看夠了,是時候做這二十年來一直在想的事情了。
黑色結界緩緩散開,縮小在我身後,化成九條尾巴,周圍有許些光明傳來,我有些不適應的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發現眼前竟然站著目瞪口呆的王鋣。
他還沒走啊。我無奈想到。
“徒兒你出來啦!”
我微笑著回應:“是的,謝謝師父這些年來的陪伴。”
王鋣看到我的笑容,先是楞了一下,隨後有些無措的搓著手訕笑,小心翼翼地詢問:“你的手怎麼了,打鬥的時候斷掉了嗎?我這裡有些丹藥,可以讓你重新長出來手臂。”
“不必了,被神所斬斷的胳膊,哪裡還能重新長出來?”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王鋣拍手笑著轉移話題:“那......這麼多年不出來,現在是要去哪裡呢?”
我看向海崖成線的出口,說道:“我要回去。”
“回去?”王鋣興奮起來,說道:“回去好啊,真好呢,天道派大師兄的位置一直給你留著,你的師兄弟們也都很想你,前段時間還要求我帶他們一起來找你的呢,那架勢差點沒把我的明鏡宮給拆了,還是二師弟幫我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