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們息怒。”
他轉身進了書儀堂裡面,大手越過一干戒尺,拿走了最上面的戒棍,重新來到這群老先生面前,雙手託舉,低聲請求他們安靜。
一干老人漸漸安靜下來,八字眉老人皺眉問道:“銀浦你這是幹什麼?”
他大聲說道:“得蒙各位老先生信任,將監管大公主的責任交給銀浦,但今早確實是我的不對,是我放走了大公主讓她出宮,因為她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各位先生生氣,想要罰,便罰我吧,還請千萬不要鬧到陛下那裡,陛下日理萬機,已經為大公主花耗了太多心力,實在不該再繼續為她擔憂。再者管教皇族子嗣,這本來就是眾位先生的責任,又怎麼能去要挾陛下,這實在不是有骨氣的君子所為!”
老先生們面面相覷,確實,管教皇族子嗣本來就是老師的責任,怎麼能總是要皇帝做他們的工作呢?
八字眉老人看著跪在地上託舉戒棍的長庭銀浦,蒼老的聲音緩緩開口:“銀浦,你可知罪?”
長庭銀浦精神一震,看向那位先生之首的老人:“銀浦知罪,請先生責罰。”
這一位老人是書儀院的院長,只要老人願意罰他,那麼長庭落心抗旨的事情,就不會再像之前那麼嚴重了。
八字眉老人點頭,拿起了長庭銀浦手中的戒棍,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刻著神秘的符文,黑光如有生命的湧動,這是專門拿來丈打擁有修為卻不聽話的皇子的棍子,這一棍下去,普通人怕是命都沒了,而長庭銀浦雖然看起來高大威猛,似乎有無雙武力,但其實他一點修為都沒有,體魄就是比普通人差不多而已。
“既然知錯,杖打二十,可有異議?”
周圍的先生們瞪大了眼睛,杖打二十,長庭銀浦焉有命在?本來就錯不在他,且他平日尊師重道,溫恭自虛,幫了學院許多忙,心有不忍,紛紛拱手求情。
“院長,還請三思!”
八字眉老人斜了一眼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眾人,道:“他承諾帶來公主沒有做到,此其一背信;超過時辰到場,此其二不守;越師而摸戒棍,此其三不尊;當眾頂撞老師,此其四自傲。這重棍可又是他交到我手裡的,每一錯罰五棍,杖打二十有何三思之由?”
“弟子甘願受罰!”
長庭銀浦的聲音壓過一干求情的老先生,驚得他們目瞪口呆,一個願打一願挨,他們能有什麼辦法?只好紛紛揮袖搖頭、嘆息作罷。
他解下錦服,露出滿身橫蛟肌肉,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準備接受懲罰。
八字眉老人走到他身後,一棍下去風聲不大,但打在他身上只覺得勁道摧枯拉朽地穿透肌肉,直達五臟六腑,炙熱的感覺在肺中洶湧,疼得他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才忍住,但這只是第一棍。
沉悶的咚咚聲在這書儀院中不斷響起,每一棍落在他身上,都有一種直打心臟的瀕死危險感覺,長庭銀浦咬著牙,一聲不吭地承受這神通境界也要叫喊的痛苦,眼瞳漸漸潰散,意識變得模糊,只有火燒血管與心臟搏擊的痛楚充斥了全身。
正在捱打的他,心中卻還想著那個紅衣的少女!那個與別的男人相見的少女!
從小到大,他為她做了那麼多,換取她偶爾的溫柔,人人都羨慕他能跟在王朝第一美人的身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眼裡根本沒有他,守護她的人是長庭銀浦,但她想嫁的人是皇宮外頭的蓋世英雄。
她要出宮,他做肉墊讓她踩著翻牆。
她要吃鬆糕,他踏遍小巷為她買。
她要胡鬧,他為她承受所有宮裡懲罰。
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只願換取來一個跟在她背後能默默守護的機會,這就夠了。
喉中的血腥壓抑不住,沿著嘴角流淌低落,沒有力氣支撐龐大的身體,他倒下,揚起灰塵,又重新落下蓋在他的身上,金絲錦服染著黑,染著紅,斷斷續續的呼吸漸漸微弱,而身後的揮棍聲還依舊有,那位極其認真的院長是絕不會數少棍子的。
他在塵埃中露出一個苦笑,這都是我自己選擇,不是嗎?
唯獨讓她受到傷害這件事情,不行,誰都不行,她的笑容由銀浦來守護,但她的幸福可以由她自己決定。
愛到極致,就無所謂到極致。
長庭落心一大早就來到我房門前大力敲門,“咚咚咚”的聲音那是一浪蓋過一浪,屋簷上的灰塵都被驚到掉下來少許。
“小影子,臭影子,還不快趁著太陽沒出來前活動活動,不然太陽出來了你就不見咯!”
我在屋中氣急,將洗臉的盆拿在手裡,開啟門就往她身上潑,她靈活一躲,水都潑到臺階上,滴答滴答往下掉。
“嘻嘻,沒潑著,真可惜。”
“你有病啊,大清早吵什麼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