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準備好了的人睡著了,聲漸低,一秒入睡。
宗英睡不著,看著點滴液一點一滴減少,果然天漸漸亮起來。
護士把留置針頭處理好,說是白天再來,宗英問她要是人醒了能吃什麼,年輕的圓臉小護士親眼看著他守了一夜,長得精神又體面,眼睛一彎就笑了,又甜又親切地認真交代:「她除了虛弱點和正常人沒區別,你就照著坐月子那樣伺候她就行了,實在不行找個護工阿姨來幫忙,她們很懂的。」.
宗英怕房間裡多個人湯媛心裡不舒服,猶豫片刻還是找了一個,也不用她進去照顧,就告訴他要做什麼,結果發現吃喝特講究,按這位阿姨說的外面酒店裡做的都不合適。
無奈請護工阿姨幫忙看著湯媛,自己回家去做。
快中午時湯熬好了,電話響了,以為是醫院的護工,連忙接起才知道是張姐帶著外婆來了,敲對面的門沒有反應,才打電話來問。
宗英連忙開門,讓兩人進屋。
張姐放下手裡提的包和袋子,又下去取了一趟,擺了滿滿一地。
外婆解釋著說他忙,已經好久沒回家了,知道他回了安城便做了些吃的讓張姐送她過來,順便過來看看他。
宗英失笑,請個人照顧外婆挺好,就連活動範圍都變大了,能隨時坐著車從蘇城到安城來看他了。
外婆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問:「你之前是不是住在對面的?是不是比這裡大?」
宗英嗯了一聲沒多說,外婆便也沒再多問,跟著他到廚房,看著他把湯倒進保溫桶裡。
鴿子湯,還特意用花菜吸了油,濾得乾淨又清亮。
保溫桶是新買的,包裝都是剛拆的。
外婆試探地問:「湯媛……生病了?」
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猜對了。
人不是在蘇城麼?什麼時候到的安城?兩個人又在一起了?
重要的是,什麼病要吃鴿子湯來補,開刀了?
心裡一萬個好奇忍著沒問,跟著他到客廳,臨出門才問:「晚上她要吃什麼?我幫你做。」
宗英也是忙了一週,又是一夜未睡,反應了一會才說:「外婆,您和張姐先休息一會,也可以出去到處轉轉,要是想住兩天就到對面去住,那邊有人收拾的。」
外婆說好,仍是問道:「晚上想吃什麼?」
「我買了雞,剛剛放在冰箱裡了,讓張姐幫忙燉個湯吧。」
「行,走吧,不用管我們。」外婆推著他出了門,又說:「你要是走不開就打電話,讓小張給送過去。」
湯媛醒時又在打點滴,護工阿姨問她哪裡不舒服,茫然。
問她餓不餓,也沒反應。
只睜著雙眼睛望著天花板。
像是做了場夢,夢裡,宗英在,夢醒了,就沒了。
醫生來巡房,她才確認,就是流產了,她都夢見了。
夢裡正是漲潮時分,翻滾的浪濤把她掀在沙灘上面,卷著就往海里帶。
有人緊緊抓著她不放,她也用力蹬踹,好不容易才躲到更遠的地方,那些帶著白色泡沫的浪花不停拍打在腳面上,往海里退時隱約帶著紅色,夕陽一照,整個海面都像覆了層紅色,綿延到天邊與落日映成一片。
退潮時,腳被攥住,模糊著一張小小的面孔朝著她咿呀地叫,耳朵像被什麼東西扣住,怎麼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依稀,在叫媽媽。
她也跟著大聲地叫起來,然後就看見宗英,捂住她的耳朵把臉扣進懷裡,讓她不要去看,也別聽。
她便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其餘都是無聲,滿眼黑暗,瞬間日落,天和海全是
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