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宅的情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到現在為止,我也還沒形成完整的方案。”許問緩緩說道。
他知道宋繼開是代表什麼身份過來的,因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回答得慎重但坦誠。
“初步的呢?”宋繼開也不奇怪,緊接著問道。
“古法古修。”許問只說了四個字。
宋繼開先是揚起了眉,臉上彷彿寫了“果然如此”四個字,然後又皺起了眉,搖頭道:“我不贊成。”
“為什麼?”許問問道。
“技術在不斷前進,時代也不一樣了,古代技術可能是有獨到之處,但不足以滿足在現代修復這樣一座古宅的全部要求。”宋繼開非常肯定地說。
“怎麼說?”
“打個比方,我們在帝都修復清帝書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麻煩。”
宋繼開的經驗非常豐富,立刻給許問舉起了例子。
那座清帝書齋非常精美,薈萃了當時最好的材料以及技術,所以修復時也是文物局的重點專案。
修復過程中,他們遇到了一項困難。
書齋有一幅巨幅的通景畫,畫幅背後的託紙需要更換。
這層託紙的行話叫命紙,顧名思義,它就是畫幅的命/根子。
清代通景畫的託紙用的是一種高麗紙,它是用一種特殊的桑皮製成的,纖維極長,含量極高,抗拉性極強,反覆摺疊六千多次都不會斷裂。
但這種紙連同它的製紙方法全部都失傳了。
最關鍵的是,製紙的這種桑皮也找不到了,所以現代仿製都變得非常難。
最後,單是尋找這種桑樹、複製這層命紙就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其中還有很大的運氣因素,運氣不好,他們只能另尋他法。
“遇到這種情況你打算怎麼辦?技術失傳是一方面,物種滅絕了,你總不能穿越時空把它找回來吧?”宋繼開攤手道。
許問確實能穿越不同的世界,但他還沒試過把班門世界的材料帶到這邊來。更何況,那邊有沒有同樣的材料他也不清楚。
而且,就算是可以這樣做,他也沒把它列入考慮範圍內。
兩個世界,不同的時代,有些東西消失就是消失了,他並不想用那種手段把它帶回來。
“有道理,這確實是個困難。”許問承認。
“是吧,我們在修復之前,必須要考慮到這樣的困難。”宋繼開可能發現許問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語氣也跟著變得緩和多了。
“當初如果沒有找到那種桑皮紙,你們是怎麼打算的呢?”許問好奇地問道。
“我們也有一些折衷的方案,譬如定理維護,再多更換幾次命紙之類。”宋繼開說。
“這也還是古式的修復手法,只是折衷而已。”許問道。
“……是。”宋繼開停頓了一下,承認。
“也就是說,你們仍然還是會使用古法,它足以應對正常的建築以及內飾的修復。”許問道。
“嗯……”宋繼開覺得這個例子沒舉好,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一座古宅,在古代,它就是用這樣的方法建起來的,現在,我相信也能用同樣的方法進行修復。而且,我也想把它當成一個契機,把古代文化、以及古代技藝推到人們面前,進行宣傳,並延續傳承下去。”許問面朝宋繼開,說得非常誠摯。
“嗯,所以你會去參加平鎮的展銷會,還準備直播修復過程。”宋繼開其實也體會到了這一點,直接挑明瞭許問的用意。
“是。在這個過程裡,我想盡可能地使用古代技藝,把它的美妙之處展示在所有人面前,進行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