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紅霞在天邊燃燒起來,紅火球似的太陽從燃燒的霞光中脫穎而出,夜幕瞬間化成一片灰燼。
梅仁厚大吃一驚,目光發痴,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望無邊的大荒灘。
他們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疾行了三天三夜,一眼望去,一片褐黃色,除了鵝卵石就是沙丘,看不到樹木莊稼,更別說村莊人影了,只有幾叢沙柳、駱駝草當風抖著。他被眼前的荒蠻驚呆了。
郭懷勇一夥渾然不覺,在後面推搡著三個女俘說著葷話尋開心。這夥丘八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就忘掉了一切。他們倒也能隨遇而安,同時也急需另一種刺激提精神。此時他們不遮不掩地露出了雄性動物的本色,一開口就奔下道。
梅仁厚個比較嚴謹的人,平日裡帶兵要求極嚴,是不容許士兵在女人面前行為放肆說葷話的。可這會他心事重重,顧不上理會這些。
郭懷勇卻沒看出梅仁厚的臉色,大聲嚷道:“老爺,你給評評,這三個土匪婆哪個最漂亮?”
郭懷勇沒當兵之前給一個吳姓財主扛長工。吳財主財大氣粗,年過六旬,老婆也娶了六房。那個六姨太比吳財主小了四十多歲,年僅十八,而且跟懷勇是同村。
六個老婆吳財主哪裡顧得過來,六姨太難免受到冷落。寂寞難耐,六姨太便去找同村的年輕長工扯閒篇。
三來兩往的倆人纏綿在了一起。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很快就被吳財主現了。吳財主勃然大怒,把郭懷勇抓住打了個半死,把六姨太賣到了妓院。黃大炮本來就是個火爆脾氣,哪裡肯嚥下這口惡氣。
傷好之後,他給吳家放了一把火,隨後去當兵吃糧。
郭懷勇穿上軍裝後,最初,他和王明軒尿不到一個壺,常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王明軒吵架。
一天王明軒打洗臉水,他嫌王老爺的衛兵把水灑在了他的被子上。倆人吵了起來,後來動了手,誰也攔不住。衛兵的頭被他揪下了一撮,臉也被抓破了。可他更慘,鼻血塗得滿臉都是,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半天起不來。最終,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誰都以為他要和衛兵拼命,沒料到他衝著衛兵抱拳,說道:“我服你了。往後我聽你的。”
人們都說他是王明軒的左右臂膀。他為此常常洋洋得意。
後來,王明軒死了,他隱隱約約覺得這事跟梅仁厚有關係。但是,他想想算了,梅仁厚連王明軒都能幹掉,他的本事天大了去了。
梅仁厚感覺,郭懷勇性子爆,脾氣燥,說話嘴邊不站崗,還有愛玩女人的毛病,可他心眼並不壞,打仗很勇敢,辦事公私極為分明。
在下邊黃大炮把他叫“大哥”,在正式場合喊他“老爺”。再者,若是黃大炮把他喊“老爺”,那肯定是公事;若是喊他“大哥”,一定是私事。
那時,郭懷勇讓梅仁厚評判三個女俘哪個最漂亮,叫他“大哥”。郭懷勇果然如梅仁厚所說那樣“辦事公私極為分明”。評論女人的美醜絕對不是公事。
“大哥,我給這三個土匪婆編了號,這是一號,這是二號,這是三號。”梅仁厚一臉邪笑。
在早霞的映照下女俘的樣子看得清清白白。被黃大炮編為一號的達美最年輕,一條钁柄獨辮油黑亮,鵝蛋臉白裡透紅,兩頰嵌著酒窩,雖怒似笑,不由人生出憐香惜玉之意;一雙黑葡萄似的眸子裡溢滿著野性;身材高挑,體健卻不失窈窕;一條繩索捆了個交插十字花,把一對原本就十分豐滿的鴿子勒得似要掙破衣服。
編為二號和三號的秋妹子和他的女兵快三十歲了,比一號明顯遜色一些,腰身粗壯了些,臉膛紅黑了些,但五官都很周正,辱沒不了“俊俏”這個詞,且都豐乳肥臀,很有誘惑力,只是因為一號女俘太出色了,才使得她們黯然失色。
梅仁厚忍不住也多看了一號女俘幾眼,覺得她很眼熟,好象在哪裡見過。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他在心裡嘲笑自己看花了眼,自己怎能見過她呢。
二號女俘秋妹子見梅仁厚看她,也瞪眼看梅仁厚,毫不示弱。梅仁厚覺得自己的目光有點懷舊,他不想釋放錯誤訊號,於是撤回了目光。
達美的秀色無可爭議,懷勇為二號和三號的排序有了異議,並與馬仔因此生了爭執。倆人為此爭得臉紅脖子粗,其他人在一旁起鬨邪笑。傳令兵四眼狗也跟著傻笑。
郭懷勇一把拽過四眼狗,壞笑道:“四眼狗,讓這兩個女人給你做媳婦,你挑哪一個?”
四眼狗十六歲,嘴唇上剛剛生出黃茸茸的嫩毛,一臉的娃娃相。他看著兩個女人,小圓臉漲得血紅。
懷勇在一旁笑道:“四眼狗還毛嫩哩,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你想吃奶嗎?來來來,嚐嚐是啥滋味。”
懷勇按住二狗的腦袋往胸脯挺得最高的二號秋妹子懷裡推。四眼狗躲閃不及,腦袋撞秋妹子的豐乳上。一夥人都大笑起來。
四眼狗羞得滿臉通紅,向梅仁厚求救:“老爺!……”
梅仁厚回過頭來,見郭懷勇鬧得實在不像話,冷著臉訓斥道:“正經一點!也不看看是啥時候了,還耍二桿子!”
郭懷勇一怔,這才發現梅仁厚的臉色很難看,急忙鬆開了四眼狗。其他人見老爺惱了火,也都趕緊噤了聲。
梅仁厚衝郭懷勇和劉忠義招了一下手,朝一旁走去。黃、劉二人相對一視,明白老爺有話要對他們說,尾隨過去。
梅仁厚走出十來步,站住腳。兩個下屬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
梅仁厚環顧一下四周。聲音低沉地說:“咱們走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