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姐要殺我!你救救我,救救我!”
顯陽城,顯陽侯府的松山堂內,時年十四歲的顯陽侯程茂山長子程雲斌,一把抱住自己父親的腿,撲在地上痛苦不已。
其母程潘氏也委頓在地,哀哀地哭,一邊哭一邊插嘴唸叨:“哪裡有這樣做姐姐的,居然要殺自己的親弟弟,連他舅舅也抓了,那便不是她的親舅舅,好歹也是她弟弟的舅舅,再說了,這般肆意妄為,可曾把侯爺您放在眼裡啊!”
當代顯陽侯程茂山坐在椅子上,任憑兒子怎麼搖晃,只是一聲不吭,連眼睛都不曾睜開過。只是面容隱隱有些悲慼。
那程潘氏正哭訴著,堂外已經響起腳步聲。
緊隨其後,已經有個清冷的女聲響了起來,“呦,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姐姐剛一回來,你就跑過來找父親告狀,你就是這麼歡迎姐姐回家的?”
這聲音傳來,頓時嚇得程潘氏與程雲斌一哆嗦,便如被人給卡住了脖子一般,登時便不敢說話了。
程雲素一身女公子的裝扮,大步邁入松山堂。
這是她在家時候就最喜歡的打扮:男裝,卻又並不掩飾自己的女兒身。她的這身打扮,是如此的俏麗而瀟灑,以至於此前的兩年,已經開始引得城內不少頑皮的貴家少女業跟著模仿,這打扮也被稱做“侯女衣”,算有些小風靡。
只是,任是誰來模仿,都穿不出程雲素此刻的瀟灑率性。
在她身後,有人身著武服,有人高冠博帶,有頭髮花白的老者,亦有青壯之年的武者,紛紛止步於堂前。其中站在第一排的,正是邦相王承章,與早已不問世事多年的著名將軍周延熙。此前就一直追隨在程雲素身邊的將軍王離,此刻也身在其中。而拖在最後的,是四名士兵押解的一箇中年囚者。
那是顯陽侯府的家宰,潘振華。
齊制:邦有相,家有宰。
邦相負責封域之內諸事,但不入主之家門,家宰負責家主之內事外情百般一切,但無權插手封域之內的任何事物。
程雲素登堂,收起促狹的笑臉,斂容施禮,畢恭畢敬地躬身道:“雲素見過父親。父親,女兒回來了。”
程茂山終於睜開眼睛,臉上有些慈祥的笑意。
他點點頭,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父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程茂山嘆口氣,低下頭去,程雲素則緩緩收回目光,轉首看下堂內跪著的這一對母子。她笑,目光柔和,似乎是看到了當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亂跑的那個小傢伙,說:“雲斌,你怎麼捨得派人去殺姐姐呀!”
程雲斌嚇得不敢說話。
他畢竟只是一個才剛剛十四歲的大男孩,又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淫威之下,過去兩年姐姐從外面回來,開始執掌家政,也沒少敲打了他,以至於每次見到自己這位姐姐,他都嚇得如老鼠見了貓兒一般。
卻在此時,被綁在堂外的家宰潘振華大聲怒斥道:“呸!亂臣賊子!欺父凌弟之人,有能耐你……”
程雲素眼睛仍看著自己的弟弟,臉上絲毫表情都欠奉,只是淡淡地道:“幫我打亂他半邊牙。只要半邊,一個都不許多,也一個都不許少。”
“諾!”
堂下有人大聲應諾,但周延熙老將軍卻忽然道:“讓我來!”
儘管此刻侯女看不到,但他那張肥胖的臉上卻依然滿是謙卑的,甚至是有些諂媚的笑——他轉過身來,幾人頓時讓路。
“老匹夫,你……”
啪的一巴掌,潘振華被直接抽飛了。
有人過去探視一眼,抬起頭來,訝然道:“昏過去了!”
周延熙嘖嘖兩聲,表示惋惜,然後他走過去,艱難地蹲下身子,毫不猶豫地順手抽出小腿上的短刀,一刀頂開了潘振華的嘴。
那嘴本已遭重擊,此刻又被“不小心”地劃破了一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周延熙眯眼看了片刻,笑嘻嘻地收刀起身,回覆道:“稟侯女,正好半邊!”
堂內的程雲斌母子二人嚇得噤若寒蟬。
扭頭看向程茂山時,卻見自己當下唯一的救星,已經重又閉上了眼睛。
程雲斌牙齒打戰,卻到底還是斷斷續續地道:“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
程雲素滿意地點點頭,笑道:“知錯能改,你就是我的好弟弟!”
說話間,她擺了擺手。
四名士兵甲冑嘩啦,邁步登堂,直接拖起母子二人,徑直往堂下拖。
母子二人登時大喊大叫起來。
但程茂山緊緊地閉著眼睛,亦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