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往李父輸液的藥瓶裡注射了一種不知名的液體,也不摘下口罩。
“你是醫生?”李父覺得有些怪異,便開口詢問。
“不是。”
李父心裡一驚,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白的承認。
“你給我注射了什麼?”
“哈?”男人捏了捏輸液管,答非所問:“剛剛出去的那位是李小姐吧?”
男人託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反應。
“你想做什麼?”李父掙扎著起身,卻被突然的肝火弄得頭暈腦脹,又被陌生男人按著肩膀,只好躺回病床,怒瞪著他。
“李小姐可真漂亮啊!就是不知道被壓在身下會是什麼感覺?”男人一臉臆想,眼裡都是抹不盡的精光。
“你……”李父被男人按著動彈不得,因為憤怒憋紅了蒼老得滿是褶皺的臉,脖子上青筋暴起:“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麼樣,你也將不久於人世,在這個遺書上簽字,我就放過你女兒。”男人從白大褂的內側拿出遺囑和簽字筆丟到他的身上:“別妄想著求救,剛才給你注射的液體就是要你命的東西。”
“……”李父萬念俱灰,想他李楷也算是輝煌了一世,如今就要死在這醫院,心裡有萬般的不甘。縱使不甘,卻也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此刻的他想起了他的前妻,李瀟然的母親,那個一直溫婉大方的女人,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死於非命呢?或許是吧!但他無法去追究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還有多長時間?”不知不覺,李楷的聲線也變得顫抖。他不是一個怕死之人,他怕的是還有牽掛,心裡放不下:“只要我簽了字,你就會永遠放過然然嗎?”他深知承諾對於這種亡命之徒來說不過是一句戲言,但是他還是想聽到他親口許諾,這樣他離開的時候,才能稍微放下一點擔憂。
“當然。”採取必要的手段讓他屈服,自己也沒必要多惹麻煩,反正到時候罪責會是他們自家的人擔著。
“好。”李楷扶著床沿支起自己笨重的身體,撿過白色被子上的遺囑,顫抖著雙手一頁頁翻過,所有的財產都由李銘風繼承,那他的然然以後靠什麼生活呢?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還怎麼保他的然然安然無恙呢?
然然,但願你不要怨恨父親。他摩挲著遺囑,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反正我都是將死的人,能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嗎?”他也不抱希望,只是想從對方的話語中推敲出一點線索。
“我只是替人辦事。”男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這老東西臨死前腦細胞也死光了嗎?智商怎麼掉了這麼多?哪個拿人錢財的黑手會告訴你幕後主使?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的黑手,得說些什麼誤導他的思維,於是搖著頭惋惜:“哎,可憐可悲。”這句話也送給他自己,如果計劃不成功,他將會變成棄子,使命就是拉著李銘風一起下水。
“能幫我倒杯水嗎?”這是他最後的祈求,那樣的卑微,那樣的無助。和昔日站在頂端的他判若兩人。
“當然。”表面上是深明大義,內心卻是求之不得。
趁男人倒水的間隙,他將簽字筆藏在自己的被窩裡。
男人拿著遺書離開後,走到監控拍不到的地方把遺書交給另一個男人以後,便匆匆消失了。
接到簽字遺書的另一個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驅車趕到機場。趙恩慧從容地接過檔案,大廳內響起了催促登機的廣播,趙恩慧理了理大衣,神色淡然地走進安檢區,是時候把李銘風接回來了,一切都要剛剛好才能讓人起疑不是嗎?
大清早還沒睡醒的李瀟然接到醫院的電話,連簡單的洗簌都沒來得及,隨手抓起一件風衣,便開車趕往醫院。她心急如焚,耳邊一直圍繞著醫生說的那句話:“李先生情況突然惡化,醫生正在全力搶救,希望家屬……”
希望家屬……做好準備。
準備……?李瀟然大腦一片空白,她該準備什麼?她的父親一定會好好的,她只需要準備迎接他回家就好,除了這些,她還需要準備什麼?根本不需要,根本不需要,這些醫生就愛聳人聽聞,對的,這些醫生就愛誇大其詞,她的父親根本一點事情也沒有。
雖是這樣安慰著自己,她內心的不安卻越來越大,握著方向盤的手心裡全都是汗。趕到醫院的時候,連泊車的心思都沒有,開啟車門就往急救室狂奔過去。
急救室門外,髮絲凌亂,臉上浸著薄薄的汗珠,因為疾跑的緣故,未施粉黛的她臉變得紅紅的。她還穿著昨晚入睡前換的居家睡衣,腳踩著居家拖鞋,接到電話,只披了一件風衣就匆匆趕來。
急救室外很安靜,甚至連一個過路的病人或者護士都看不到,這醫院,沒有人願意來急救室的。一切安靜得只剩下她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她喘著粗氣。一瞬間,覺得天地都在旋轉。支撐不住自己身子的她生生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那是來自地底下的寒,冷得她止不住地發抖。
嘎吱一聲,急救室的門被開啟,裡面的燈光溢位來,醫生逆光而出,走到她的面前,說:“我們盡力了。”
我們盡力了。
一句話而已,卻將她所有的期待凝固,所有的想說的話止於口中。
我們盡力了。
真的只是一句話而已,說話的人毫不費力,接受的人卻用盡全力。當眼中的希冀熄滅,當心中的信仰迷失,她是否還會是原來的她。
答案是:“否。”
“還望家屬節哀。”醫生於心不忍,多勸了一句。
“節哀個屁,節什麼哀?”李瀟然破口大罵,平時的她並不是什麼無理取鬧的人,只是她接受不了,她真的接受不了。昨天還好好的,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昨天還笑著讓她注意休息,才幾個小時而已,她怎麼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不可能接受。
她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進急救室。醫院這種地方,最是無情,卻也溫情,在乎的人在這裡出現,在乎的人在這裡離開,這裡就好像一個靈魂穿梭的地點。
所以我的爸爸,你是去另外一個時空了嗎?拜託說是吧,我知道的肯定是,不接受任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