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離別,不是意外,而是預謀。
她揹著白色帆布雙肩包往人來人往的地鐵站走去,右手拖著24寸的粉色行李箱,她走得有些踉蹌,像步履蹣跚的老太,或許是因為人潮擁擠,也或許是因為行李太重。她會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直到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她才長舒一口氣。其餘時間都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算不小心撞到別人的後背,她也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抱歉,連頭也沒抬。他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身後,沒有接過她的行李箱,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任她將行李箱艱難地提上安檢的機器,任她提著重重的行李箱上下樓梯氣喘吁吁。
磨磨蹭蹭,總算走到售票機前,買了兩張前往H市國際機場的地鐵票。她走到一旁,將其中一張票遞給眼前面無表情的男孩。那足足高了她一個頭的男孩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她手中的地鐵票。許久,她才顫抖著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
“那我幫你拿著票吧!”她強忍著眼眶的淚水,她害怕眼淚流下來,男孩就會不耐煩地轉身離開。
是他說的,要送她離開,最後一次。
她拖著重重的行李箱,埋著頭慢慢往地鐵乘車處走去,李銘風,分手了就沒有任何瓜葛了嗎?連眼神都吝嗇給她了嗎?就這麼煩她嗎?呵,真是愚蠢,畢竟分手了,人家煩你了。夏玉薰自嘲地想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乘車的站臺。
她夏玉薰就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時間會沖淡這一切,她會遇到更好的人,她低著頭,在腦中個搜尋著各種可以鼓勵自己堅強的心靈雞湯。隨著溫柔的提示音想起,列車緩緩駛入站臺,耳邊響起簌簌的風聲,滴滴聲響起,兩扇玻璃門緩緩開啟,列車上湧下很多人,她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候。或許是人們過得太忙祿了吧!身後的人蜂擁而上,也不管地鐵站規定什麼先下後上,沒過一會就將她擠得東倒西歪。白色的球鞋突現凌亂的鞋印。好不容易站穩了,他呢?他會不會也被擠得站不穩,他最討厭自己的白球鞋被踩髒了,下意識尋找李銘風的身影。
李銘風呢?
“他不見了。”她的心還是慌了,之前給自己灌的心靈雞湯在此刻變成了白開水,不起一絲作用。他不見了,他不見了,他不見了,她心中一直念著這句話,像是疑問,也像無聲的哭泣。關門的滴滴聲響起,夏玉薰沒有踏上列車,她慌張地張望著四周,企圖尋找到那抹熟悉的背影。
“李銘風。”她向人群喊去,路人匆匆一瞥後,便將她無視。
“李銘風。”
“李銘風。”一邊尋找一邊打電話,電話通了,沒過一會兒卻傳來客服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再次打過去的時候,客服告訴她: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不甘心。
“李銘風。”她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站臺嗡嗡地飛來飛去。打擾著別人,也擾亂了自己。地鐵人群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她還是沒找到那個身影。
她累了,身心疲憊,無力地蹲在樓梯口的牆角。
“小姐,你需要幫助嗎?”說話的人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她是巡邏站臺的地鐵民警。蹲在牆角抓著行李箱滑輪的夏玉薰失魂落魄地抬頭看向她,眼裡已經溢滿瑩瑩淚水。
“他不見了,他不見了。”她自顧自地念叨著。
“誰不見了?”民警見她慌張的樣子,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男朋友。”
“你可以打他的電話啊!”
“打不通的,他不懂怎麼接電話。”她知道,他不會接她的電話。
“什麼意思?”
“他智力有問題!我再找不到他,他會有危險。”他真的智力有問題,第二次將她甩掉,理由還是和上次一樣,他煩她了!他說他累了,煩她了!可是她對他這麼好,將就他所有的缺點,包容他所有的過錯,忍耐他所有的幼稚。這麼好的女孩子,他不要不是智力有問題是什麼?呵,是她自己智力有問題吧!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的臉丟盡,卑微到塵埃裡,明明人家不要她了,她還試圖騙民警幫她找到他。為了這樣的男人撒謊,為了這樣的男人變得不堪,她夏玉薰才是智力有問題的人。
民警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有些於心不忍:“要不你報警吧!上了樓梯左轉穿過崗哨亭,走幾步就能看到地鐵警務處,警察會幫你找到他的。”
她道了一聲謝謝,真的去警務處報了警,真的去做了筆錄,她描述著他的身高外貌特徵,眼裡含著痴迷與不捨。她雙眼通紅,眼神空洞。
“你還好吧?”好聽的男聲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聲音的主人遞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
“我還好。”她的視力沒有聚焦,眼神渙散,沒有抬頭又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警察叔叔。”
遞開水的人聽了她這話,嘴角抽了抽。她難道不看人的嗎?他最多撐死可以接受哥哥這個稱呼。
折騰了一個半小時,她才緩緩坐上了去往機場的列車。不是說了要送她到機場嗎?不是說好了最後一程嗎?為什麼要半路逃脫?夏玉薰啊夏玉薰,你不是犯賤是什麼?她暗自罵著自己,飛機已經緩緩駛離路面。她終是要回去了!
結束吧,這段感情!縱使你有多不捨,縱使你有多不願意,但是他已經放手了。
忘了吧,這段感情!折磨著你的心身,他說算卦的黃大仙告訴他你們八字不合容易吵架,所以你們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吵起來。
忘了他吧!夏玉薰,忘了他你就可以不用放棄你喜歡的愛好!忘了他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忘了他你以後就可以想生男孩生男孩,想生女孩生女孩。忘了他你就可以擺脫他給你提的那一大筐要求,為什麼不呢?為什麼不呢?你是不是傻啊夏玉薰。
就算你把一切放下,就算你接受他一系列的要求,他還是拋棄你了啊!
所以放手吧,夏玉薰。
她自顧自地想著,臉上的表情也因內心的波動而變動,在心裡對自己說完這些話,她彷彿好受了一些,撐著腦袋看著窗外的白雲,其實世界那麼大,是吧!別把自己活得那麼狹隘,別把自己弄得那麼累。本該歡笑的年紀,就不要老氣橫秋彷彿經歷了很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