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馬強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這把老槍的的彈道和子彈飛行速度,移動槍口對準跑動中的第三個目標的前方位置,槍響起,目標應聲而倒。
他嘩啦拉開槍機,然後將咬在嘴裡的連排彈藥握在手中,用虎口快速撳進冒煙的槍膛,彈倉內放空的兩片漏夾從下方被頂出,清脆的金屬落地聲響起時,他索性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向跑出隱蔽處的敵人射擊。他已經不打算隱蔽了,展示自己的存在和立場,可以更好地完成,林秀軒交給他的,與挺進隊“結交”任務,他根本不擔心保安隊或者挺進隊有人能從這個距離上傷到自己了。
黃翠雲的挺進隊為了奪回挺機槍,她已經派出了7個人,都被屋頂上的神槍手打中了,5個大概死了,2個奄奄一息還在地上挪動。差不多黃長袞一個人,一條槍,就將整個挺進隊的氣焰士打垮了。黃翠雲剛剛回過神來,顯然那名槍手一直就等著自己的人去奪那挺機槍。憑藉槍聲,黃八妹可以判斷出那個傢伙藏身的位置,可惜毛瑟手槍的射程夠不到。眼看村裡的保安隊要衝出來,而她的人馬則完全處於奔潰狀態,已經指揮不動了。她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心想能死在這裡,至少還有一個好,至少叔叔就在村裡可以收屍。
胡思亂想間,北面更遠的地方,有一支步槍打響,然後聽到保安隊鬼哭狼嚎的聲音。
她悄悄從土堆後面伸出頭去。
“這是怎麼回事?”
“姑奶奶,好像是友軍來了?”
只見村口橫七豎八倒臥著不少黃色制服的保安隊屍體,30秒內就被打死了六七個?她向右轉過頭,只看見那遠處的廟頂上,有一個身披樹葉,臉上如唱戲般畫得烏漆墨黑的大漢,正平端步槍露出半身,每當槍響之時,必有敵人應聲倒下,那氣概簡直猶如天神下凡一樣。
她一時看呆,不由得喊出聲來:“莫不是關帝聖君顯靈了?”
這座關帝廟是她小時候常去玩的地方,還記得匾額上寫著“威震華夏“四個蒼勁的大字。村民一直都說這廟靈驗,出遠門做生意的,聚眾賭錢的都要拜;後來她做了童養媳離開這裡,便不曾再去過;只聽說日本人登陸時,一支國軍躲在裡面,結果日本人就用迫擊炮將廟宇轟塌了半邊,也沒見關老爺顯靈。此刻,她心裡難免想,關老爺怎麼早不發威,晚不發威,今天倒是大顯神通了?
“弟兄們,關帝爺顯聖了,都給老孃起來,給我狠狠打。”
她一時雌威大發,挺身而起,揮舞手槍督促反擊,見沒人響應,便一腳踢中旁邊抱著頭、撒了槍的二當家:
“你們平日裡的爺們兒氣概哪兒去了,都他媽給老孃起來,關二爺面前,誰都不許裝慫。快去把機槍奪回來。”。
連踢帶打,她將一個個喪魂落魄的隊員揪起來衝鋒,她這邊呼喝叫罵,一直就暴露在開闊地上,竟然安然無事,似乎真的有神靈護佑一般。
她的這夥手下,來路複雜,大部分都沒受過像樣的訓練,本來遭遇已經摺了膽氣,但是一說到怪力亂神,天神顯靈,竟然恢復了幾分鬥志;加上黃八妹自己站在那裡,半響沒挨槍子兒,真的如同有神光護體一般,大夥兒覺得這回大概真的是武聖下凡,要懲治日本人的走狗了。那邊廂,保安隊被馬強亂槍打死不少,立即認慫後撤。一時間,雙方士氣此消彼長,局面也隨之又一轉。
挺進隊二當家搶過機槍,一頓亂掃,再看村外,已經躺倒了保安隊十來具死屍(大部分都是馬強打死的)。
耳聽那挺機槍又開始射擊,且槍聲越來越近,村裡的偵緝隊員們發現自己的隊長找不到了,知道頂不住了,索性混進人群中跑得一個都不剩,倒是保安隊怕挨槍子兒,不敢亂動,還都在村口貓著。
局面徹底翻轉,黃八妹這才取出望遠鏡,仔細觀看那破廟頂上,剛才那神人已經不見了。
“關二爺收了神通了?”她自言自語起來,恨不得那神人能再助自己一臂之力,顯然這一波三折的戰局,讓她也有有一些神智錯亂。
這當口,頭上纏著繃帶的湯龍弟慢慢匍匐爬到她邊上。
“姑奶奶,那個不是關聖人。”
“放你孃的屁,如此神威,怎麼不是關二爺?”
“老大,您什麼時候聽說過關帝用洋槍?他老人家自古都是用大刀。再者說關公是紅臉,也不是黑臉。”
黃八妹經小湯一提醒,這才察覺事情卻有蹊蹺。
“難不成是張三爺?”
“嗨,姑奶奶,也不是張飛。”湯龍弟使勁一搖頭,他發現老大殺人放火有一套,腦筋確實不靈光,“我認得他們,是重慶軍統那邊的人,早上救我命的就是這個一臉鍋底灰的大漢。”
“隔著這麼遠,你能看清?”
“確實是看不清,不過他們早上出手時,臉上也是用黑炭畫的一道一道的,殺人手法利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這麼說,是戴局長的人?”
“應該沒錯,你想,尋常人等哪有這般手段?”
正在狐疑,只見關帝廟那裡有一個人,一手拄著一根拐,一手揮著一塊白布,大喊道:“小湯是我,別開槍,我是七斤。”
“誰是七斤?”黃翠雲連忙問湯龍弟。
“這就是修隔離牆時認識的那個七斤,早上一起從偵緝隊手上跑出來的。”
“你趕緊過去看一看,替老孃探一探虛實,要是能搭上戴局長的線,算你大功一件。”
此時的黃弄村裡一片大亂,打穀場上的百姓早就不受管束了,大夥兒都都拖兒帶女在四下亂跑,免遭這無妄之災。倒是那保長黃左良家不敢跑,魂不守舍地在祠堂口向村口張望,卻又不敢靠太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