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之巔,暮色四合。
舜璟上仙盯梢著我喝完湯藥後,轉身抬步離去,寡是臨出門前留下一句:“雲雪之巔,常年風雪惡劣。安分養傷,不要亂跑。”
遙遙天際,皓月高懸。
薄淡如水的月華,透過窗閣,投下滿屋斑駁零碎的暗影。
有句俗語說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一隻柔弱狐妖落到高冷上仙手裡,自然只能夾緊尾巴,溫順聽話地做人。
我緊了緊臀,倏忽萬分惆悵地想起,自己已經被人連毛帶腿地給廢了,怕是以後都沒臉再自稱狐妖了。
想起那晚賜我一身傷痕的兩人,洛不凡是兇手,而舜璟上仙才是主謀,不由得心裡又緊了緊。
下意識想逃。
他輕描淡寫的囑咐,如耳旁風過般被我立即拋諸腦後。
我輕輕起身帶上紫竹傘,躡手躡腳下了榻,奪門而出。
冒著風雪奔了一陣,冷瑟顫抖中我撐開紫竹傘,想要抵禦風雪之勢。可是一波又一波的冷氣,換著方向連綿來襲,實在無法招架。
想回紫竹林,找不到出處。想躲回屋子,又迷了方向。
前進無路,後退無門。
我紅著眼眶茫然環顧,視線順著白茫茫的地面,無限延伸至遠方。
皚皚雪地上,佇立著一道氣質清絕的身影。
紫金玄袍,白雪一映。
我心裡一沉。
被凍也是死,被誅也是死,反正殊途同歸。
我抱著渺渺希望穿迎風雪,走近舜璟,口齒抖索不清:“上仙,救命,我...出來賞月迷路了......”
我以為是我的謊言太過拙劣,所以他不屑給出半點反應。
可是話聲被蕭蕭風雪聲湮沒,整個雲雪之巔,一片寂靜,寂靜得好像只剩我一個人在呼吸。
我心慌意亂地上前半步,伸出凍僵的手,在舜璟眼前晃了晃。
藉著淡白色月光,我看到舜璟的面容已經凍成難堪的鐵青色,眉宇睫毛上都掛著一梭密匝的冰渣子。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舜璟上仙,醒醒啊!你是上仙,你怎麼可以被凍死!這樣傳出去會貽笑三界的……”
這樣一個寒冷交加的風雪黑夜,我由衷體會到生離死別的可怕。
可我分不清,我是怕他死,還是怕自己死,抑或是怕再也回不到紫竹林,再也見不到孃親……
我下意識將紫竹傘斜舉著,遮住舜璟的頭頂身後。然後抖開白紗衫子,憑著身子擋在他身前。
再大的風,再大的雪,我都亙古不變地保持著守護的姿態。
直到凍得遍身都沒了知覺。
“白菀白菀,孤苦伶仃。落吾手心,有枝可依。”
耳邊莫名迴盪起一段低沉好聽恍若天籟的呢語。
我的身子本能地栽倒進舜璟懷裡。
還以為,我會和他一齊長眠在雪地裡。
一雙冷冰冰的手臂,越過風雪緊緊擁住我:“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你不能死。”
我僵硬地抬起視線,迎上一雙覆滿冷霜辨不清悲喜的眸子,艱難低淺答了一句:“我是......菀菀......”
惶惶眩暈前,靠著模糊的視線餘暉,我瞥到天邊飄過一團七彩祥雲,急匆匆朝著雲雪之巔趕來。
七彩祥雲冗緩落地,從上面走出一位絕色佳人。青絲綰成流月髻,斜插著瑰麗的紅玉髮簪。一襲薄紗拖尾金衫,裙尾上繡著婀娜典雅的芙蕖花。盛妝華服,更襯著女子肌膚粉白晶瑩。
“舜璟上仙,你元體出竅到蓬萊仙殿找芙瑤下棋。可棋局剛過半,你撂下就走了。難道就是為了回來救這位姑娘?她怎會被困在雲雪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