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三媒六證上郭家求親、定親的訊息,很快傳遍全城。
與兩家熱鬧喜慶相比,韓家和謝家則烏雲罩頂。
巳正時分,韓希夷約請謝吟月在田湖會面。
謝吟月一刻未耽擱,立即前來。
她面上絲毫沒有和未婚夫相見的喜悅,反帶著一絲決然。
上了韓家畫舫,進入正中艙廳,見當中桌上擺著酒菜,韓希夷一身素白綢衣,清清淡淡,站在窗前觀望湖面,手裡還攥著個碧瑩瑩的玉杯,似乎剛在喝酒。聽見聲響,轉身見是她來了,他揮退侍女,也不讓座奉茶,劈頭就問:“可是你挑動學子們刻意針對郭姑娘的?”
謝吟月心中一動:他可是在守孝呢,居然喝酒!
因譏誚道:“不勞盤問。我現在便將退親文書給你。”
韓希夷劍眉一揚,問道:“你要退親?”
謝吟月道:“你心心念念都期盼著退親。如今她被賜造牌坊,你更加悔不當初了吧?我謝吟月這點傲骨還是有的。這便退親!”
韓希夷走近她,凝視著她眼睛,問:“你為什麼退親?”
謝吟月道:“你如此不信任我,這親事如何維繫?”
韓希夷道:“你敢說你沒參與此事?”
謝吟月道:“我無需分說。你敢說你不想退親嗎?”
韓希夷道:“我的確想退親——”謝吟月眼中痛楚之色一閃而逝——“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以赤誠待我嗎?就像我赤誠待你一般。若你退親是為了成全我,我感激你;若你退親是想通了決定放手重新開始,我欽佩你。若你堅持不肯退親是割捨不下我,我也能理解你。然而統統都不是!無論退與不退,你都不是為了我,甚至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心。你只為了報復,為了算計!”
他心中傷痛瀰漫,看她的眼神失望之極。
謝吟月被他這番話觸動,眼中湧出淚水。
她道:“我赤誠不赤誠,你還信嗎?”
她仰首閉目,任淚水滑下。
“信我時,即便事情就是我做的,你也不聽別人勸阻,只一意孤行地信我;不信我時,事不是我做的,你也不肯信我的辯解。”她睜開眼,笑向他道,“所以,真相是什麼其實不重要!”
韓希夷揚手將杯摔在地上,厲聲道:“當然重要!”
清脆的玉質碎裂聲,驚動了艙外的靜女、陶女和錦繡。
陶女要進去檢視,被靜女拉住,搖搖頭,示意她們走開些。
那兩人都乖覺地走開了。
陶女想起剛聽到的“退親”二字,心驚不已。
艙內,韓希夷痛心問:“一初對你來說比不上報復重要,我對你來說更不重要。那什麼對你才是重要的?”
謝吟月也厲聲道:“心最重要!你們都偏向她。這次為了救她,你們哪一個手段不比我狠辣!為什麼當初不見你們這樣幫我?你口口聲聲對我說‘赤誠’,你敢告訴我:她來歷真清楚嗎?你敢說她真是明陽子教出來的?聯手彈琴——好個心意相通!”
她扶著桌子笑彎了腰,面上卻不斷流淚。
笑一陣,抄起桌上酒壺仰頭就灌。
韓希夷沒有回覆謝吟月的質問。
對於謝郭兩家恩怨是非,他再無辯駁的興趣。幾年來,他和方初從兩不相幫到被徹底捲入,大家想法不同,再辯也辯不出新意來。
謝吟月這般反應,看來已經知道方初和清啞昨晚“聯手彈琴”的事了,且深受打擊;他昨夜也一夜未眠,一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