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妃之下為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都屬正三品,然而九嬪中以昭儀為尊。五儀,從正三品,分別是婉儀芬儀芳儀德儀順儀,同理也是以婉儀為尊。之後是正四品婕妤,然後便是四小儀,小儀小媛良媛良娣,從正四品,小儀為尊,正五品貴嬪,從正五品嬪,正六品貴人,從正六品美人,正七品美人,從正七品宮人。”趙嬤嬤雖面上不顯,但依然心情不好,公事公辦的把位份乾巴巴地念了一遍。
看氣氛仍是凝滯,昭昭趕緊打岔笑問,“敢問嬤嬤,那北苑又是如何呢?雖然小主身份尊貴不用懂,但我們這些做婢女總還是要了解一下的,好嬤嬤,就當是行善吧,提點下我與燕燕,不知可否?”看她藏在袖中的手緊揪著裙子,想來也是十分緊張的,趙嬤嬤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兩名丫鬟,也沒有拒絕。
“北苑裡專門空出一塊地撥給那些民間秀女住,位份最高為一品容華,之後從一品室林,二品御女,從二品采女,三品娘子,從三品答應,四品常在,從四品選侍,五品更衣,從五品侍人,六品奉人,從六品苑人。”
“謝嬤嬤指點。”昭昭感激的一福。
“嬤嬤有勞了。”燕燕屈膝一禮,又偷覷趙嬤嬤的臉色,仍是惱怒的,而木歸宜垂下的美圖中,隱隱有水光打轉。
這日的課程便在這尷尬的氣氛中結束,這是她第二次真正感受到所謂的天家無情,那時的燕燕,現在看來也是天真的,人都是這樣,自以為天真不再,但是沒有經歷風雨洗禮,歲月積澱,那股子浮躁又哪是那麼容易去了的呢?
連續半個月的講習,木歸宜也沒有再挑事,而趙嬤嬤真正要教導*的其實是燕燕和昭昭,木歸宜到底是世家大小姐,一應禮儀沒多大變動,稍稍注意些細節就好。燕燕和昭昭每日*練如何對著貴人行禮,如何回話,如何奉茶,如何伺候用膳等等,最痛苦的是其實這些燕燕算是比較熟悉的,偏偏要裝作一竅不通的陪昭昭耗著。
逝者如斯夫,時間不會等,更不會回流,所以轉眼離入宮的日子很快不過三天了。
這天燕燕端著晚膳走進這座小院,迎面的落英拂上她的面,抬首望去,今夜的月像個害羞的閨中小姐只露出半面,虛弱的微光只能看見一些模糊的輪廓。閉上眼,她能感覺到柔弱的花瓣輕輕落在她的發上,面上,肩上,又隨她身體的輪廓滑落,原來已經到了花落的時候了。
自從木歸宜成了小主後,這座被她取名為桃花面的小院就彷彿成了木府的禁地,除了燕燕與昭昭這兩個已經被記名的陪嫁丫環,其他人連木太傅木夫人都不被准許進入這座小院。
當燕燕端著晚膳走進木歸宜的閨房時,她正站在窗邊,怔怔地望著夜色裡的落英,那張宛若天人的面上木然的,就像一座精緻的美人玉雕,再美,也不過是死物。“小姐?”走近了,她才訝然發現,木歸宜的妙目裡沒有映出窗外悽美的夜景,而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漆黑死水,那樣僵直的姿勢,那般空洞的眼神讓這以往只是幽靜的小院,看起來像是死的,變得詭異。
“燕燕,今天是初幾了?”
“小姐,已經十二了。"
“十二?”她幽幽嘆道,“那麼就三天了。”木歸宜迴轉過身,攏了攏披在肩上的藕色薄羅長袍,“燕燕,把窗關了吧!”
“是。”燕燕放下手中的紅木托盤,走到木歸宜剛剛站著的地方,從這裡看去,那微弱的月色下,小樓前的桃花林只剩下三三兩兩的殘花在枝頭苟延殘喘,落花太傷,讓人不忍再看。
終於,十四到了,一月中月亮即將最圓的日子,一位宣紙太監領著兩位小太監來到了木府,木府闔府上下聚集在前廳聽旨。
宣紙太監手捧烏黑的聖旨,一位小太監將手上捧著的軟墊躬身放到木歸宜的面前然後退回去,她扶著身旁丫鬟的手跪到軟墊上,見一切就緒,宣紙太監扯著尖利的嗓音,“木氏歸宜及木府上下聽旨——”
“微臣木家驊攜闔府上下聽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木氏聽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一品大員,木太傅之女,木氏歸宜,容顏姣好,姿容出眾,宛若天人,世所少有,深得孤心,擢封為正二品夫人,封號夭華,賜住落珠殿,欽此,”唸完聖旨,宣紙太監將聖旨卷好,臉上露出謙卑之色,“娘娘,快快接旨吧!”
“木氏歸宜謝主隆恩。”她,不,夭華夫人伸出雙手高舉過頂接住那捲烏黑色的綢緞,宣紙太監順勢將她扶起,臉上的笑容越發獻媚,“娘娘真是一笑傾人國,莫怪有著天大的福分,之後雜家還請娘娘多照拂了。”夭華夫人低垂著頭,淡淡道,“公公客氣,是歸宜該請公公照拂。”
那宣紙太監不知怎的,居然也不急著走,一直拉著夭華夫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燕燕偷眼看去,木太傅那張臉卻是前所未有的黑了下來,看著夭華夫人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這聖旨古怪,宣旨的人也古怪,她從沒聽說過哪個新人一入宮便封了正二品的夫人之位,哪怕是那些所謂的表姐妹,也不過是正五品貴嬪,且通篇下來全是誇夭華夫人如何貌美,不合常理,而且這宣紙太監忒會睜眼說瞎話,夭華夫人從始至終眉毛都沒舒展過,就這麼亂誇一通。
若被有心人打探到,那夭華夫人還未入宮便已是四面樹敵,不知這是君上的憐香惜玉還是辣手摧花。
最後,宣紙太監走了,連帶著趙嬤嬤一塊走了,而趙嬤嬤走時那瞭然的一眼撇得燕燕心頭一陣亂。而木太傅走時卻是什麼都沒說,轉身便走開了,倒是木夫人趁機抓著夭華夫人說了好一會話,細細叮囑入宮後如何如何等等注意事項。
三月十五,這天桃花面裡的人早早地起來,而宮中女官在昨日就把夫人的一應宮裝首飾送到。
夭華夫人在司賓司派來女官的服侍下穿戴好,上著月華錦衫,下著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外套緙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腰上繫著的綬帶上一三彩五尾的鸞鳳繡的栩栩如生。
一頭烏髮被梳成簡單卻又不失貴氣的傾髻,用珍珠髮帶押發,髮髻上的水晶扇形簪上的流蘇垂至肩,一邊插了兩枝鎦金點翠釵,另一邊則是那支喜鵲登梅簪,一朵粉色月季花在鬢邊盛開,耳邊配了一對翡翠耳墜,頸上戴了一串南洋珍珠項鍊,腰上垂下珍珠瓔珞,手腕上套了一對金鑲玉嵌珠寶手鐲。
卯時,司賓司的女官已經退至門外,院門傳來太監特有的尖利嗓音,“旭日東昇,良辰吉時,請新人下樓。”
夭華夫人倚坐在靠窗的軟榻上卻沒動,而是轉頭對她道,“燕燕,把窗開啟吧!”彼時,燕燕也已經換上了宮女的裝束,頭髮梳成垂掛髻,簡單的橙色髮帶,一邊簪了朵絹花,一邊戴了支青玉笄。
推開窗,窗外只剩下空空的樹枝,通往院門的紅毯將滿道的落花給遮掩,夭華夫人低低吟詠著,“三月東風透骨寒,殘花零落鋪滿道。無奈人間春尚早,深院風光怎自傲?”嘆罷,夭華夫人緩緩起身,向門外走去,“走了,該走了。”
木歸宜就彷彿一夜成長了,眉間已無往日的夢幻爛漫,多了些沉靜婉約,走動間,頭上的水晶流蘇搖曳,迎著東邊升起的旭日折射七彩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