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紹林的目光在江宇的身上逡巡一圈,才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多謝江副縣長關心,現在是法制社會,何況我只是嫌疑人,還未被定罪,警察就算是想要對我做什麼,也要掂量掂量後果。”
江宇淡淡一笑,說道:“這倒是,何況你這次去,配合調查的成分居多吧?”
他一邊詢問,一邊拿出針灸針,擺放在桌面上。
那架勢,倒是有點像古代的劊子手,拿出自己的刀具。
寒光在冷空氣之中飄蕩,看起來有些瘮人。
只不過,江宇似乎沒有發現,而是抬起頭看向宋紹林。
宋紹林的視線也落到了江宇的身上,臉上露出微微一笑,說道:“的確是調查成分居多,不過我覺得,既然已經下了逮捕令,自然是懷疑我了。”
說到這裡,他又自嘲一笑,“往年我都是在學校裡度過寒暑假,唯有今年,興致勃勃想著回家過年,不曾想,卻偏偏撞上了這種事情。”
江宇淡笑道:“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依,禍福相依,這一刻對你來說,是禍,但是誰又能百分百肯定,這就是一場禍事呢?”
“哈哈哈。”宋紹林哈哈大笑,“江副縣長,您安慰人的方法還真是特別。”
說著,他走到椅子旁坐下,看著江宇手中的針灸針,問道:“之前您不是跟我說,下一次針灸時間應該是過年前後,怎麼忽然之間提前了?”
事出有因,江宇忽然之間改變時間,肯定是有原因的。
江宇不慌不忙地說道:“沒有想到年關會有這麼多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當副縣長,果然還是有很多事情是始料未及的。”
“原來如此,”宋紹林見他解釋得如此真誠,不像是撒謊,心中略微一寬,但仍然不放心的問道,“江副縣長,我比你年長几歲,可否問問,到底是因為何事?”
江宇倒也不隱瞞:“前段時間,鳳凰村的兩個小青年找到我,說他們為了到底是修路還是建學校,打了起來,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方案。”
宋紹林一聽,微微蹙起眉,有些好奇的問道:“江副縣長,連這種事您都要管?”
江宇臉上露出笑意:“這種事不管我還要管什麼事呢?”
“哈哈,沒有,在我的想象之中,副縣長應該是一個擺設。”
“擺設?”聽到宋紹林這麼說,江宇頓時哈哈大笑,說道,“不愧是宋教授,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敢說,什麼都敢說!”
宋紹林也跟著笑:“副縣長應該是縣長的副手,但是,其實在很多縣裡面,副縣長的確就是一個擺設,遇到一個強硬的上司,副縣長是無所作為的。”
“你這樣的話倒是太偏激了。”江宇不緊不慢的說道。
然而,宋紹林對於這句評價,並沒有覺得不受用,反而覺得很受用,“很多人都說我這個人很偏激,其實我的確是一個很偏激的人,但是我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偏激的人,卻從來沒有人去探究。”
“那是因為沒有人會去研究一個人,所有的大課題都是研究整個地球,研究一個生物系統,研究一個大體系,從來就不會研究一個人。”
人在眾生面前,是渺小的。
宋紹林偏頭看了一眼江宇,抬起眼皮,頗為欣慰的說道:“我教書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和我有共同話題的人。”
說到這裡,他頓時又有些苦澀的笑了:“華夏有這麼多人,我也教了這麼多學生,但是,沒有一個學生想要研究的是一個人,他們想的都是,這個專案能掙多少錢?能不能讓他們養家餬口?”
“我常常覺得這是我的失敗,可是在多次嘗試之後,我終於明白,這是華夏教育的失敗,是學校的失敗,是家長的失敗,是社會的失敗,不是我個人的失敗。”
“楊文濤和那些學生也沒什麼不同嗎?”江宇忽然提起他最不願意提起的人。
但是此時此刻,宋紹林卻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而是看著江宇在眼睛,緩緩地說道:“他和其他學生沒有什麼不同,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這個人比其他人更有野心吧。”
“更有野心?”江宇微微蹙起眉頭。
他曾經從楊文誌的口中瞭解過楊文濤,但是從來從別人的口中瞭解過這個已經去世之人。
楊文誌眼中的楊文濤,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哥哥。
那在外人眼中的楊文濤,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江宇看向宋紹林。
宋紹林好久沒有這般暢快聊天,有一種想要一吐為快的感覺。
而且此番討論的人是已經去世多年的楊文濤,故而他精神也鬆懈不少。
說話的語氣更是輕快多了。
“是的,他自小家裡窮苦,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改變命運,哪怕是他已經成了學校的教授,在社會上也有一定的名望,可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仍然是以賺錢為目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