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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步!”
眼看逼近縣城,位於隊伍最前方的那位國字臉無須屯長舉起手喝令停止。他召來諸位什長,令他們將這千餘難民一分為十,各自負責百人,然後一個個點出來問話查驗。
卻見壯年男子被分作一列帶去左邊,年輕女子則被拎到了另一邊。
看到這一幕,徐老夫人低聲說:“果如阿紹所言,曹軍開始甄別難民了。”
劉如玉也越發覺得阿紹今日不可思議,竟在來的路上就料到曹軍會做什麼,並提醒她們做好準備。
張紹呵呵一笑,這是自然,曹軍大老遠將他們趕到這,肯定不是為了給老鄉們發回家的路費。
“壯男為勞役,可以打掃戰場,替後面的曹軍主力運送輜重軍械糧食,婦女則可為……”
張紹本想說營妓,畢竟曹老闆這傢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瞥了眼劉如玉,怕嚇著她,遂改言道:“可以做漿洗,備晨炊。”
總之,在人口稀缺的漢末亂世,十幾萬人是寶貴的戰爭資源,如今全都便宜了曹操,老劉啊老劉,叫你“運輸大隊長”是否合適呢?
眼看劉如玉頗為憂心,張紹指著被曹軍驅到一邊茫然無助的白髮老人、總角孩童,安慰她道:“你看,至於老弱稚幼,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留著也是浪費口糧,大概會被當場放歸,任由吾等自生自滅去。”
“但就像我先前所說。”張紹嚴肅起來:“曹軍順便也會排查左將軍及其幕僚部將家眷!吾等萬萬不可暴露。”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好在如今天近黃昏,輪到時都快黑了,天時對吾等有利!”
張紹擔心的主要是劉如玉那一臉白潤肌膚,放在古代平民中實在太罕有了,雖有泥土遮掩,但僅需一擦就會暴露。只盼著暗淡的光線,能讓他們矇混過關——張紹也考慮過是否要分開行動,但四人一路上都在一塊,負責這片地頭百餘難民甄別的,恰恰是那個陰鷙的小鬍子什長,對他們應有印象,此刻分開反而更顯刻意。
所以,張紹在來的路上,便已提前編好了一個故事……
“待會我先上前。”他很相信自己的演技,這可是前世和朋友無數場劇本殺練出來的真功夫。
“那我說什麼?”劉如玉有些緊張,牽緊妹妹的手。
“不必多言。”張紹笑道:“阿姊只管帶著阿娣,跟在我後邊低頭哭,不管曹兵問伱什麼,嗚咽著點頭或搖頭即可。”
對啊,這才是十一歲少女遭遇劫難,該有的反應,她恍然頷首。
“阿紹,那老婦做甚?”徐老夫人也很樂意配合。
張紹道:“老夫人先前不是對那什長說,你與吾等同裡為鄰麼?就跟在阿姊後頭,等我說完了,你便向前一步,為吾等作證……”
簡而言之,徐老夫人就負責給他們當託,張紹道:“如此吾等互證,或可騙過曹軍!”
“對了。”張紹特別補充道:“老夫人記得用荊州南陽口音。”
這確實很有必要,漢末各州郡口音,可比後世南北方言差別大多了。徐老夫人若用的是家鄉潁川話,便足以讓張紹的故事破產,好在她隨徐庶南下荊州已有十餘年,當地話也會說了。
至於張紹、劉如玉,都是從小長於新野,耳濡目染,說話口音與來自幽州的父輩們大為不同。
徐老夫人嘖嘖稱奇,看著張紹笑道:“阿紹八歲孺子,說話卻頗為老成,設計也縝密,一環扣一環,倒有幾分元直和孔明秉燭謀劃時的模樣了。”
“咳,老夫人過譽了。”
被拿來和這兩位比較,張紹頓時有點得意,“小諸葛”也不錯啊。
眼下半數的難民已被甄別,輪到張紹幾人了,他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不要誇張,正常發揮就好,旋即走到小鬍子什長面前,哇哇乾嚎了起來。
“不許哭!”小鬍子什長是個細心人,但乾站了半響也有些累了,他狠狠呵斥這小屁孩,張紹也像是被嚇著,登時止住了哭,只委屈地吸著鼻涕,肩膀不時抽抽一下。
“你家父母呢?”小鬍子問完後看到張紹拄著斷矛杆,頓時想起來了,冷笑道:“噢,是白天那瘸腿孺子啊,與父母失散了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