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路西法帶著莉蒂西亞回來了,縮在壁爐前打盹的女子動了動,伸了個懶腰,反笑道:“你委屈個什麼勁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身邊的黑貓,那貓有著和她一樣的碧綠瞳色,舒服的眯著眼睛。
“我,我還不是為了你,我有什麼委屈的。”泊格生悶氣,“殿下怎麼就不著急呢。”一臉恨鐵不成鋼,觸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一愣,是啊,殿下心裡是根本不在乎這些的。
她除了她自己,誰都不愛。
維多利伽撐著下巴,看著壁爐中溫柔的火舌,唇角彎了彎,碧色的眼眸被火光照得透亮。路西法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這樣的乖巧而又無害,像是聽著睡前故事睡眼朦朧的小姑娘,讓人心軟。“殿下。”泊格見他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有些不滿地皺皺眉頭,心裡早翻了十幾個白眼,語氣也很是冷漠。維多利伽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女人一眼。“來了,坐。”語氣很平靜,像是早有預料。
“地上涼,你別在這趴著。”男人銀色的雙瞳像沼澤一樣,能將人沉溺深淵,萬劫不復,他盯著她想從其中看出她的情緒,可是什麼都沒有,很平靜。
“唔……這裡有火,懶得動了。”
話音剛落便被人抱起來,放在一邊的躺椅上。
“利伽,我把莉蒂西亞帶回來了。”維多利伽挑了挑眉,挑逗者手中的貓,從鼻腔裡擠出一個“嗯”字,絲毫不在意,“嗯?卡蘿是不是胖了,怎麼抱起來重了不少。”說完還掂了掂,有些嫌棄。
知道她並不在乎,路西法選擇不再提這件事,“這次去艾弗維帝都,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我不想去看見那些蠢貨。”手一翻,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盒子,推給他,“喏,西爾維斯特的靈魂,你拿去給那個小跟班,叫他陪你去。雖然很煩這人,但他控制靈魂的能力少有人能比得上,這次讓他長長記性,成天一副不可一世的鬼樣子給誰看吶。”維多利伽向來視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是螻蟻蠢貨,卻不能容忍別人那樣看她。
在別人面前溫柔良順的維多利伽,面對太過熟悉的人,向來是不屑於裝的,那種鄙夷與輕蔑溢於言表,“怎麼,把她帶回來是打算還回去嗎?殿下的心腸真好。”
赤。裸裸的諷刺讓那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莉蒂西亞忍不住開口了,她說:“維多利伽,沒有人欠你的,我父親好心收養了你,把你當成親生女兒,我和諾德也把你當成親妹妹,真心誠意的對你好,從沒想過要你回報什麼,但你也不能這麼忘恩負義。”
“我沒有要求他把我當成親生女兒,況且拿你們當父親,當姐姐的人是傑西嘉,可不是我,可惜她已經死了。”
“我說過了,傑西嘉的死和我們沒關係,她的死難道不是因為你動用了禁術?”莉蒂西亞緊緊地攥著手,“明明是你害得她神魂皆散,有什麼資格怪我們沒保住她?維多利伽,你不覺得自己虛偽嗎?你根本不配當她的姐姐。”虛偽,她本來就是一個很虛偽的人啊,“你八歲進了我們家,臉上永遠都是笑容,他們都說那是世界上最乾淨的笑,我也是真心喜歡你,若是我知道,那就是你的一張面具,絕對不會把感情放在你身上浪費,讓我噁心。”
懷裡的卡蘿漫不經心地睜開眼睛,尾巴掃來掃去,卻被維多利伽一把抓住,她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誰在乎你們那些廉價的感情,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種東西,這些東西算什麼?”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隨時都可以拋棄。
“所以你承認,你對傑西嘉也是廉價的感情?”莉蒂西亞不怒反笑,“虧了她那麼愛你,沒想到竟是白白替你死了。”
“隨你怎麼想。”她一派風輕雲淡,只是眼底晦澀不明,壁爐中的火焰落在她眼中,翻湧成了岩漿。
“你不擇手段,自私陰險能得到什麼?”
“當然是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她沒有靈魂之念,所以壽命如同正常人一樣,沒關係,她可以把靈魂出賣給惡魔,像她這種人,連自己都可以利用,還有什麼不行的呢?維多利伽目光銳利,“是,你善良,你乾淨,可你能得到什麼?不是照樣如此狼狽,被我踩在腳下,你驕傲什麼呢。”
最討厭這種自恃清高的人,尊嚴都被自己踩在腳下了,居然還想著挺直了脊樑,簡直就是笑話。
“維多利伽,你這種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莉蒂西亞突然冷靜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你這種妖女,被天下人不恥,人人得而誅之。若沒有路西法,誰還護得了你,你早就被挫骨揚灰了。”
可笑,一群螻蟻,不自量力。“有本事,他們就來殺了我,殺不了我,我就攪得他們永生永世不得安生。”維多利伽笑得猙獰狂妄,在火光的照耀下,扭曲可怖,讓人無端生出了憎意,“不過是一群蠢貨,一群賤民,就該乖乖做我的墊腳石,別妄想翻天。”
“莉蒂西亞,我不殺你,你別以為是我不敢,我是要你看著,你身邊的人一個個墮入泥濘,曾經有多高,我就會讓你們摔得有多慘。我就是下地獄萬劫不復,你們也別想好過!”
“利伽。”見她情緒不穩,一直不曾開口的路西法終於說話了,“好了。”
漸漸地,維多利伽的情緒淡了下來,反而揚起微笑,如四月的春風,十分祥和安靜,只是落在別人眼裡,卻讓人覺得恐怖,剛剛還聲嘶力竭,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不過一瞬息之間,就化成了遊戲的小女孩。
“莉蒂西亞,你先上去休息吧,我有話和她說。”莉蒂西亞本就不想和那個瘋子待在一起,於是轉頭就走。
只剩下兩個默默對視的人,維多利伽咧開嘴,眉眼彎彎,像是寒冬的熱粥暖人心扉,路西法靜靜地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每個人都有變化,稜角更加分明,只有她連外貌都沒有一絲變化,依舊是十七十八歲的樣子,想一塊不懂人間險惡的孩童,眼睛太過清澈,正是因為太清澈反而不知道有多深,笑容乾淨如稚童,看見她的笑容,沒人會想到她殺了多少人,也沒人會想到這個人連婦孺老幼都不放過。
她鄙夷著所有人。
但是,路西法雖然有些無奈,還是笑了,因為她的笑容像太陽一樣,讓人莫名其妙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