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通十年四月下旬
今年熱的比往年都早些,其實四月中旬便熱的熬人,前些日子竟也是烈日灼灼,焦焦炙烤,今兒個卻不知從哪裡吹起來陣北風,吹的每一跟頭髮絲都能覺察出清涼舒爽。
後院裡的池塘滿眼堆綠,幾朵粉荷骨朵立於翠葉之上,早前讓僕人在池塘上架起了一張大匡床這會而才算是派上了用場。
那床上罩了微白繡花輕紗帳,外面圍了一圈水精珠簾,她跟駙馬督尉兩個人躺在匡床裡,憑靠著軟錦隱囊,身下鋪著琉席:“柳郎快看,那魚兒在吃蟲兒呢!哎呀……瞧瞧,瞧瞧,荷葉下還有對鴛鴦哩!”那腳下澄澈春水裡一對鴛鴦並頭比翼,就像她跟柳郎一樣甜膩。
她解衣衫嬌嗔問道:“柳郎,今夏定然是暑熱難耐,如蒸煮煎熬,坊市裡但凡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都建了自涼房,不如在我們府邸裡也建一個大點的,用來納涼避暑可是極好啊!
一來度夏容易些,二來家人都聚在一塊也能熱絡些。”
柳駙馬瞧公主熱得香汗淋漓,趕緊拿起她壓在腰下的緙絲團扇輕輕搖動著:“好是好,不過又要大興土木,怪勞心費神的,激水車是好可我們院裡沒個活水,即便蓋了也不得清涼。”
“不要緊的,我們府邸西院有一塊空地,位置不錯,說來也巧蘇玠曾經在那裡發現有一處隱泉,長日裡拿石板壓著那泉眼,活水都從暗道引去別的井內,浪費這等好東西著實可惜!即便那裡動工我們這邊也會不煩擾,月餘可成。”
“工程量大,怎會月餘?”
“嗨……!不過是平地起高樓罷了,如若是怕搬運建材吵鬧,不如將那西邊的院牆給拆了,材料直接從西邊運去,再拿拆西牆的磚石往院子裡砌上,這樣一不吵鬧二來乾淨,夜裡派個人守著也不會來什麼賊人,等涼房蓋好了再把臨時用的牆拆掉不就得了!現用的錢銀我這裡都備著,就讓嶽安他盯著保準沒問題!”
“即使如此,依了你罷!”
“當真依我?那便再給你些甜頭嚐嚐吧!張嘴,啊……!”
捻來一枚薄皮櫻桃,遞到柳郎唇邊,趁他張嘴時竟又吻了上去。
口中盡是微甜泛酸的櫻桃汁水,濃濃纏繞,輕輕吸吮。
落雨了!微雨如同晨霧一般散落在塵世間,碧翠菏盤上凝結出璀璨的露珠,框床搖動,紗幔珠簾隨著節奏擺動,輕吟不斷。
在柳郎的點頭應允下府邸西側的院牆被工匠鑿開一處缺口,!接下來的日子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蘇玠跟嶽安兩人不辭辛勞親自監工。
從地基夯築到上了樑柱,公主若是得了空她就常常提著冰甜飲子讓城達分發給眾位匠人。從不禮儀虧待,舉止高傲,人人盡道貴為公主持禮端莊,親和待下!
五月十二這日祖母頭疼發作,她晨起便帶著嶽安趕到,施針熬藥安撫按摩了一上午,朝食未用,她聽說築地上有匠人流血受傷,又再度趕了去,留下嶽安照顧好祖母獨自前往。
可到了以後遍尋無果,一個模樣陌生的匠人滿臉的汙垢和血跡一頭跪倒在在她腳下:“公主!我兄弟受傷嚴重被拖在那邊樹下等死,再不治療恐性命不保啊!”
公主心急:“怎麼弄傷的?人現在怎樣了?你彆著急我去看了也沒用啊,這就叫人找醫者來!”
跪地之人七尺漢子竟然嚎啕大哭:“公主若有心可憐,不如現下隨我見他一面,也不枉我們兄弟為您勞心費力營造涼房啊!”
“行行行,你先彆著急,有過去看看!”
從西牆缺口出來,她們來到對面的一棵大樹下,能看見陰影裡一架牛車後面伸出了兩條腿來,再往前細看那人滿面血汙,瞧不出個樣貌。轉臉問道:“他是怎麼傷的?”
就在這轉頭的瞬間,腦後一疼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