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微醺,香汗透額,臉頰上緋紅帶熱:“月白,把那裝著五靈記憶的罐子拿來給我瞧瞧。”
月白根本沒出來見她,而是伸出一隻手將那些小罐子放在食案上。
獨自一人寂寞難當,摩挲著手邊的幾隻小罐,總覺得那丹砂鮮豔,紅的扎眼,如血似火,隱約中還閃爍光華,甚美!甚美!她兩手握住金咒鏈條,用力一扯,金咒應聲碎裂在空中。
忽的一股烈焰升騰,紅光沖天!耀眼的火焰當中包裹著猩紅綻放著的一株瑤花!像映天花火般璀璨,絢麗。起身想伸手去摘那嬌豔無比的花朵,剛走到廳事當中,就在這時花瓣驟然收縮,那花帶著一團紅火沒入到她右眼當中!
“啊……啊......!”正是焚皮蝕骨般的疼痛,她完全招架不住,捂著右眼滿地打滾,本還酒醉,這一疼即刻就清醒了。也不知現下被燒成甚麼樣子,藉著勉強能夠微微睜開的左眼,忍著巨痛起身去尋找房中的大鏡,才走兩步,只聽“哐當!”一聲,小腿的迎面骨正磕在硬木食案角上,另一條腿吃不住力,加之重心不穩,一個踉蹌整個人摔在食案上,那些金盃玉盞,山珍佳釀各色瓜果皆傾覆在地。若不是今晚她將樓內婢僕都趕了出去,想來這刻也該有人來幫她一把!又何須孤零一人受此厄困?
勉強爬起身,摸索中她抓住了那面大鏡,手尖觸控到了鏡上雕刻著的精美絕倫栩栩如生的海獸葡萄紋,
感嘆那精美絕倫寓意吉祥的紋樣如今卻不如一杯水來得重要。對坐鏡前,那本微睜的左眼逐漸瞪大,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見到的模樣!大半張臉被燒得形如焦炭,頭髮溶成一堆,裡面還夾雜著髮簪金花,眼球已經燒乾了,露出猙獰的孔洞,那黑黢黢的孔洞中跳躍著一點紅火,麵皮早就已經燒沒了,緊縮的皮肉焦黑中帶著一絲絲鮮紅,還往外滲著黃水,鼻子上的肉也沒有了,只鼻樑處露著森白骨,嘴唇已然不復存在,稀疏的齒縫間一條焦黑的舌頭剛想伸動碰到牙齒的一瞬間,竟化作黑灰散了去。臉上只是下巴處還殘留著一點粉肉!見到鏡中恐怖的一幕,直接昏死在銅鏡前!
這時柳駙馬帶著素影剛好來到檀嶽安屋前,對於樓上發生的種種一無所知!輕釦屋門:“檀太醫令丞可在?”檀嶽安開了屋門,行了禮,迎他們進來,再往裡走,過漆屏他三人坐了下來。
“駙馬督尉,這個時辰怎麼會來我這裡?可是公主傷了?”
“這到不是,公主身體無礙,倒是素影,她弄傷了手臂,檀太醫令丞可給看看是否嚴重?”
素影伸出手腕往上捲了捲衣袖,白皙的面板中透出青紫顏色,面板高腫。
“瞧這傷應是撞擊所致,好在沒傷了筋骨。不妨事的!”
檀嶽安給素影敷上些消腫止疼的藥,開了些苦湯子,還特意叮囑到這些日子別幹力氣活,日常飲食也需清淡!天色漸晚他兩個從檀嶽安屋中出來。
“這藥我拿去讓靈仙兒想著給你熬了,也別多勞累,先回去罷,要早點歇息。”
“公主該是在房中等著郎君,藥我自己拿去,可……”
素影欲言又止,也不知該不該把今天的事講給郎君聽。不過她還是決定把今天的事永遠爛在肚子裡!
“可什麼?”
“沒,沒什麼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去罷,要好生養著!”
接過駙馬督尉手中的藥包,拜別而走!
冰輪正滿,直掛東天處。
彩雲逐月,忽感入相思。
清風寂寥,撫柳憑人意。
池蛙聲鳴,不駐盼安神。
駙馬督尉也無心看什麼景緻,晚來秋涼,快步疾走而回。這樓內竟沒個守夜的人,過迴廊而至門前輕釦,無人給開,也無人應門,稍將用力便將屋門推開,甚為奇怪!
屋內昏暗,燈只燃了兩盞,四下環顧,見鏡邊有一黑影,走近了才看清楚,那黑影正是公主!
“竹兒!竹兒!” 喚了兩聲公主也沒回應,該不是又病了?不對,聞道公主周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才讓他安心不少。不過是酒醉而已!
點亮滿屋燈火,這景象著實有些讓他驚訝!只見公主身旁一片狼藉,上好的秘色磁壺瓷盞碎了一地,飯食蔬果搗爛如靡,食案邊上還躺著甜酒甕,裡面的茱萸紋紅漆酒提斷成兩節早已身首異處。
好公主,半個身子伏在大鏡前面,散了半邊髮髻,亂髮遮了大半張臉,灑金蓮鴛鴦大氅扔在腳下團了個汙遭,藍染纈羅夾披子混在那堆飯食當中,短衫子衣襟半敞還溼了酒水,常戴著的八寶瓔珞被她緊緊攥在手裡,雙頰緋紅細眉微蹙,正深沉沉的睡著!
他只好抱著公主先離開這裡,輕輕將她放在帳內榻上,先除了衫子羅裙又解了簪珥腰衱,換了裡衣。尋下人打來溫水給她擦臉,正欲取下她手中瓔珞時,突然瞧見公主手裡還有別的東西。“這是……?”拿出來仔細一看,這是素影的簪子,怎麼會在公主手中?還變成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