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得一身新衫羅裙,與全家老少齊聚,家裡由小輩起共飲屠蘇椒柏酒,這屠蘇有益氣溫陽、祛風散寒、避除疫癧之邪,也可驅邪除穢。而椒柏酒,椒是‘玉衡 ’星精,柏亦為仙藥。席上還有五辛盤,膠牙餳,各色吃食。夜裡更歲交子,來碗湯牢丸暖暖身。子時到,小輩奴僕紛紛起身行禮磕頭,祝福延新日壽祿延長。
鹹通六年,正月初一,在院裡豎上錦緞幡子,元日朝會,百官覲見,天邊升騰雲霞萬丈,引來新年第一縷曙光。含元殿設禮樂,上著袞服冕旒,後穿褘衣,迎接四方恭賀,殿上香菸繚繞聽得聲聲萬歲,那景象果然是映了詩裡那種種。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兄長不似父皇那般勤儉,這大明宮裡的景象極致奢侈華美。父親母親與他夫妻二人回宮參加大朝會,獨自己先到長安殿中安頓,隨後面聖請安。夜裡團聚跟平日裡少見的幾個兄弟姊妹共席,雖沒什麼情分,卻都還陪著笑臉。大朝會人多又雜,況且她又是個沒人注意的,席間請了旨意許她初正月初二,去拜謁三清。
初二這天清早,內室裡他們吃了簡單的飯食而後對駙馬都尉說:“柳郎,昨日朝會忙碌勞累,年節裡快回去與父母團聚,而我這邊親緣單薄,自從出嫁以來可是頭一次回宮,想與兄長和姊妹幾個多走動走動,你回去好生與父母解釋,我三兩日便回府邸。”駙馬都尉撫摸著她的肩頭:“你在宮裡也好,畢竟與聖上為至親,況也多年不見,趁這時間裡聚聚是應該的。父母昨夜出宮想來也是疲累,我先回去侍奉。”話別駙馬都尉後轉過身找玥娘閒談:“聽母親說起公主,身子弱,前幾日夜裡又遭遊魂附身,玥娘您替我好好照顧她吧。”
“駙馬都尉且放心回去,有我們在你自安心。”
過了寅時二刻,送駙馬都尉出了宮門後,自己回到寢殿內室裡,換上繡金絲五彩神鳥團花廣袖緋羅夾衫,皎霜泥銀忍冬紋下裙,外搭一條白狐裘帔子,梳凌雲高髻帶金釵步搖,掛嵌寶纓絡於身前。由靈仙兒與蘇玠陪同,隨侍宮娥眾多,有提香的、 拖餜的、執壺的、打扇的,一干人等魚貫而入三清殿。
殿內 莊 嚴 法 禁,拜完三清靈仙兒有意問到:“怎地不見那玉虛道人?現下何處啊?”
道童回答:“回公主,玉虛師祖在內堂閉關,清修期間不見任何人。”
靈仙兒立起眼睛:“放肆,公主奉上命前來拜謁,他作為首君何敢不來?”
“這… 這...”道童不敢言語。
公主輕生言:“唉...莫要慌張,元節日裡,喜事足。你們幾個都先退下吧,本公主親自前往。”
一回身便走了進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也沒人膽敢攔阻她,蘇玠厲聲言:“還不退下?”
嚇得周圍道人顫顫巍巍道:“喏.”
聽了蘇玠的話眾人退出大殿,靈仙兒和蘇玠隨她轉去內室。
公主剛想推門而入就被一長眉細眼的男子閃身抓住她剛伸出的手臂。力道極大,猶似要攥碎她手臂上的骨頭一般。那人使眼角看人,慢悠悠開口說:“有我在你們別妄想進去。”
蘇玠一看這是來者不善啊!尤怕公主吃虧就一拳直衝那人面門而來 ,被男子掣肘擋了回去。
現下兩方按兵不動,沒探知對方底細之前她不敢貿然再動手,也不能沒了氣勢:“敢在這大明宮內跟我動手,不怕得誅嗎?”
而那男人正打量著她,此時心裡在想這是個什麼玩意兒?肉體凡胎,也不曾見靈竅、仙骨。還非山鬼精怪,卻有能和我比肩之力,有意思!
對峙中公主便瞧見一枚紅痣,嗯?那人眼下的莫不是仙骨吧?
難道說…正預猜著,突然聽見內室人說:“阿巹,放她進來。”
聽得這話她有些按耐不住,真想跟他問個究竟。留下靈仙兒蘇玠,他二人守住門口,認為自己帶著青螢、靈璧、冷香、月白四個對陣玉虛跟那細眼男子應該也不會吃虧。 便獨自走了進去揹著手說:“與真人一別數年,卻也沒什麼變化嘛!還是我討厭的樣子!”拉開衣襟與他:“看!你那封釘和你一樣不起什麼作用,藏在我傷口中的長臂白猿也被我殺了,現在你又能奈我何?”
真人滿臉輕蔑:“如今你卻是不同當年,但也別忘了,你不開靈竅沒生仙骨,怎地都在阿巹之下,我現雖不是仙身,卻也開了靈竅,只怕哪日生了仙骨,我願殺你幾世便殺你幾世。”
什麼?聽他說開了靈竅,原本隱藏起的殺意就再也收不住了,若不趁現在除了他報了仇,以後便再難找到如此機會。說時遲那時快,抽出問霄瓘借來的夜柳長刀劈頭就砍,玉虛向後退一步剛巧躲了過去:“夜柳?霄瓘也在?”
“哼 ,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只聽喀啦啦,梁斷瓦裂,從屋頂跳下一個人來,著素衣立身在玉虛面前。
“給。”她把夜柳還給霄瓘,他起手一接就與玉虛接連打了十幾回合才肯罷手。看來今日必將有場惡鬥了! 霄瓘看這殿內已是打砸成墟:“這裡果真不適合打鬥,敢不敢跟我換個地方?”
玉虛答到:“不管上九重天闕,還是下幽冥地府,我都陪你。”說著便推開了門:“阿巹跟我走。”
他及不情願的摸了摸小黃鼬的頭,把它放在地上:“去找個地方等我。”隨即他二人駕輕雲往北天方向去, 公主拉著靈仙兒的手說:“你跟蘇玠回長安殿等我。”
霄瓘喚來火眼白鹿與公主一併追了上去,直落於山林間的一片小凍湖邊,這裡有座小涼亭,四周松柏環繞,他倆等在此地間。
這看似公平的對戰,卻因一方多出個真仙而造成勢力不均。她喚出青螢靈璧這才勉強算個平手。
霄瓘和玉虛二人手中的寶刀都是由他們師傅傳授,前者的夜柳長刀通體烏黑,乃天外黑金隕鐵所煉,開刃鋒利極薄,剛被砍到時竟會沒有知覺,帶到回了神發現受傷時,才知傷口深達入骨,砍出的口子朝外翻著,如同柳葉般漂亮,所以喚做夜柳。不僅傷人亦可傷仙卻獨不能殺神,此為地隕刀也。
師傅因他性子閒散,盼他堅毅便把傷力最強的夜柳給了他。
而玉虛手中所用的這柄長刀,同是那隕鐵所煉,但只用了其中一角,材質與黑金鐵完全不同,緋紅閃亮,性質柔韌可彎,彈性強,因料少便與好鋼相淬,劍身鏨有金浮雲紋,喚做赤嶺雲峰。
霄瓘提刀就砍,玉虛橫擋架刀,順勢抬腿一腳直奔下腹,霄瓘用左臂下劈化了這招,跟著抽刀前刺,划著玉虛的刀刃,直衝到他面前,玉虛用肩膀撞了他個趔趄,左起手刀劈砍脖頸,只一下霄瓘頓時眼前漆黑,腳下一軟靠在顆柏樹上。
只聽咣的一聲,他頭頂樹幹被橫砍了一刀,樹吃力較深,玉虛一下沒能拔出刀來。這才出了空擋,霄瓘出拳猛擊他下顎才得脫身。刀刃橫拉在玉虛身側開了條長口子,因他躲閃極快只是劃破了點皮肉,未能傷及臟腑。立刻跟進用刀柄蒙敲擊玉虛後腦,頓然暈眩襲來。